“我身为正室嫡妻,给妾室立规矩,天经地义,婆母也无权过问。”她态度是平静的,语气是温和的,就是说出来的话,句句不中听。
知道余氏正在找茬报复,她干脆再度先发制人:“当然,婆母你作为长辈,也可以把我叫过去立规矩,但凡您开口,儿媳也绝无怨言。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府上庶务杂多,我怕是就不得时间和精神料理了。这管家的……婆母也请一并收回去。”
她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祁正钰目色一寒。
但余氏却已经入套,气急败坏道:“你还真当没了你,我祁家的日子就不过了?”
收回管家权,一直是她的执念。
但是无意间瞥见祁正钰的脸色,她才蓦然心惊——
是了,她不能扣了杨氏的嫁妆随便取用,这管家权收回来可以,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后面难道带着一家人喝西北风?
她心思一转,便是冷笑起来:“我又不止老大一个儿子……”
岑氏原是在屋里照看自己的儿子,可这院里这么大阵仗的吵闹起来,她自然也不好装听不见,也出来了。
老太太没傻到家,想拿她当冤大头?
岑氏反应极快,断然拒绝:“母亲说笑了,大哥是咱们长宁侯府的世子,大嫂名正言顺就是未来的祁家宗妇,若是我接了管家的去,名不正言不顺,不仅外人容易揣测咱们家中不睦,还更容易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儿媳可不敢僭越。”
她对余氏的态度与杨氏一致,反正老太婆就没个婆婆样子,她都不把自己当儿媳,那就维持个面子情算了,谁还真敬着她,让着她啊?
余氏连续碰壁,好悬没一口气背过去。
可她虽然没背过气去,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却横在了这里……
实在下不来台,她左右一看,便是捂着胸口缓缓倒下了:“你……你们……”
“哎呀,老夫人!”下人们惊呼着一拥而上去扶她。
杨氏和岑氏谁都没沾手。
杨氏道:“先送母亲回去,再去旭哥儿房里问问,旭哥儿要是暂时没事,就叫陈大夫过去先给母亲看看。”
众人半扶半抱着余氏,闹哄哄的终于要散。
余姨娘母女浑水摸鱼爬起来,也跟着一起溜了。
杨氏懒的管他们,对此只是视而不见。
很快,这院子里的人便走了个干净。
杨青云看了这一场闹剧,心中百味陈杂。
若不是亲身经历一场,他绝想不到姑母嫁到祁家过的是这样四面楚歌八面埋伏的日子,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呐!
杨氏见他走神,就走过去拍拍他手背,重新露出宽和的笑容来:“把你的东西整理好,别有遗漏,车马我已经吩咐他们备好了,我先把辰哥儿送回去安顿一下,一会儿咱们在大门口会和。”
杨氏送他去贡院,这是一早说好的。
虽然杨青云觉得闹了这一场之后她肯定十分疲累,有些过意不去,但他也知道,如果不让杨氏去,杨氏也会惦记,不安心。
所以,他便也没有多言。
祁元辰平时到这会儿早该睡下了,小人儿看着是熬坏了,回去路上鲜见的不想走路,居然是叫刘妈妈抱回去的。
进了栖霞园,祁欢就与杨氏分道扬镳:“母亲先回去加件衣服,顺便哄辰哥儿睡吧。胡大夫还在我那,我去喊上她,我们顺便送她回医馆。”
她不提,杨氏都差点忘了府里还有位客人。
她面有忧色,拉过女儿的手:“天很晚了,这一来一回,咱们就得天亮才回,你身子未必熬得住,要么你就别去了?”
祁欢笑道:“我也想亲自送表哥上考场,祝他金榜题名,熬个夜算什么?”
杨氏看她精气神儿十足的样子,疑虑渐消,便也没再劝。
祁欢觉得晾了胡大夫许久,十分过意不去,几乎是小跑着冲回了自己院里。
彼时那屋里点着灯,房门虚掩。
祁欢推门进去,就看云兮困得撑着脑袋坐在桌旁打盹儿,倒是胡大夫依旧精神抖擞,正在翻阅一本旧书。
听见开门声,云兮蹭的一下跳起来。
之后才想起来揉眼睛,看清楚来人,迷迷糊糊道:“小姐您回来啦?要喝水还是吃夜宵啊?”
祁欢失笑:“你去睡觉吧,我这有星罗就行了。”
云兮是真困傻了,压根忘了屋里还有一位客人,迷迷瞪瞪就走了。
胡大夫看她那个样子,也觉得怪可爱的,也跟着露出笑容。
她收起手上书册,抚平书页,放在桌上,对祁欢解释:“闲来无聊,看你那边书架上有本记录各种植物的杂记,就拿来翻了翻。”
“是我怠慢了。”祁欢道,径直走过来。
她心中微微思忖,还是决定也支开了星罗:“我刚忘了跟母亲说,你快去提醒她一下,厨房里准备的食材一定别忘了带上,一会儿我们直接在大门口见。”
星罗不疑有他,应诺一声先立刻赶去安雪堂传话。
祁欢稍稍正色,秉承一贯的风格,直言道:“那会儿在前院,胡姐姐说话似是有所保留,所以我特意留您到此。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既是请了您过来,就自是信得过您的为人,有何隐情,您但说无妨。”
之前在医馆初见,胡大夫只觉这个大家闺秀落落大方,行事说话毫不拘谨,颇有几分洒脱随性。
此刻,更觉她思维敏捷,心思细腻,处事更是直来直往不做作,很对自己的脾气。
她原是心里还有几分顾忌的,如此便也不再犹豫:“你家那位大夫,阅历经验都比我丰富,医术应该也在我之上,我们一起验出来的结果自然不会有差,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
祁欢见她面色严肃凝重,也不禁提高警惕,等她继续。
“你派去我家的那位小哥,大概将事发的经过与我说了。”胡大夫道,“如果是我小人之心了,你也莫要见怪,只是我从他的话里得知今日整个下午你家小公子都是留在杨家公子住处玩耍的。藜芦和恶皂荚虽然都克人参,但是要致人损伤或者殒命,全看下药的药量。就你家大公子今日的症状来看,那药量下得着实不轻。但是通过这种方法来害人,其实并不稳妥,同样的药量,根据个人体质不同,反应也会有轻有重。”
祁欢明白她所指:“横竖都是要去冒险一次的,如果真要杀人,不如直接下剧毒?”
胡大夫一个医者,讨论毒杀人命之事,多少叫她有些汗颜。
她只点了点头。
祁欢解释:“所以我猜下药之人的本意并非是真的想要致谁死命,约莫只是想打岔,不想让他们谁去参加明日的春闱。这件事目前留下的线索不多,具体如何,后面我还待继续追查。胡姐姐要提醒我的,就是这个?”
胡大夫却是摇头,表情越发显得严肃:“我是想说,今日那参汤里的药量,大人服下,未必会致死,但如果被你家小公子误饮,哪怕只吃上一两勺……小孩子肠胃更加脆弱……你可能还要格外小心。”
祁元辰?
是了!祁元辰下午一直和杨青云在一起!
若不是他俩阴差阳错中午打包了一只烤鸭回去吃,晚上照常吃饭,吃补品,参汤送过去,依着杨青云的性子肯定不会独享,顺手就会给祁元辰喂上两勺的。
如果真是那样……
那现在,祁元辰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胡大夫不提,祁欢只是一心惦记着要准时送杨青云去考试,还不及细想其它。
此刻她却是后怕的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今天这事儿也未必就是冲着阻止祁元旭和祁元旭考试去的?也有可能是有人借这个当幌子,其实是想对祁元辰下手了?
胡大夫看她脸色已经微微发白,便又说道:“没有真凭实据,我也只是揣测,毕竟你府上……”
她也不好议论别人家事,就适可而止:“总之,多些小心是没错的。”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祁欢连忙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道谢之后,她忽又有些疑惑:“胡姐姐,恕我不敬,你我之前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今日您肯前来帮忙已经仁至义尽,为何还要额外给我提醒?是……医者仁心吗?”
“医者有仁心,但也更有医者的规矩,和我们这一行的生存法则。”胡大夫轻笑起来,拿过自己的药箱背上,“我也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不过你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是看在顾世子面上,我也该多提醒你一句。”
顾世子?平国公府那位顾瞻顾世子吗?
她跟那人也只有不冷不热的两面之缘,彼此之间话都没说几句,交情就更谈不上……
这怎么还莫名其妙承上他的人情了?
祁欢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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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只想写4k,但是你们都说我跑题,让我遛世子……行吧,露个名字也算遛了,就为了让他遛一下,害我多肝了两千字出来~~o(>_<)o~~
还有,你们怎么就没人好奇参汤里的药是谁下的啊?
都没人意思意思问一下,猜一下,就我自己写的很欢乐,你们这样我很尴尬的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