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卫国才女,后世典范,又有如此战略眼光,她从诸侯之婚一直说到许国的生存之道。若是此时女子能够从政,以她的才能,一国大夫之位自是不在话下。”于正心中暗暗称赞道。因二人相辩话语传来有些时断时续,他为听清复又上前了几步。
徐国大夫此时脸色铁青,许穆夫人这话却是说他们这些大夫不知规劝国君,没有尽到臣子本分,分明是奸臣、弄臣一流。
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又如何肯罢休,因而也是厉声斥道:“夫人,《周礼·先王之制》曰:父母在,则归宁。没,则使大夫宁于兄弟。夫人也是姬姓后人,难道忘了周公所制祖宗礼法不曾。”
这是抬出了祖宗的宗法礼制,按许穆夫人的情况,如果国内的父母皆已亡故,国君夫人是不能亲自再归宁的,遇国丧也只能派遣大夫前往代为吊唁。许国大夫这话是说:你说我们没尽到臣子本分,可你自己分明才是不尊礼法、不守妇道之人。
“尊礼岂能泥古不化!”许穆夫人实在有些恼怒这些人的愚顽,真的既愚蠢又顽固。见实在说不通什么,夫人也只能无奈地叹息道:“也罢,大夫不要再说了,许人怨我、尤我,姬淇尽皆受着便是。
国君使诸位大夫三追于我,第一次是我刚驾车打算离开许国的时候,那位大夫尚且能好言劝我,我说我要去卫国吊唁。
第二次是我离开许国刚入郑国的时候,又有大夫追上劝我,我说我要回归生我养我的父母之国卫国。
第三次就是今日,换成了您这位许国最善领兵的大夫,又有二十宫廷甲士相随,想是国君已对大夫有所交待。也好,就让姬淇见识一下当年英武果决的许国国君。
只是今日姬淇仍然要说,谁也不能阻挡我回卫国,活着,便随马车走进卫国;死了,尸身也要归葬在卫国,这便是姬淇如今的心意。大夫拔剑吧!”
徐国大夫满脸胀得通红,右手已按在配剑之处,口中怒道:“夫人,你真的想好了吗?许国只有病故的夫人,没有无礼归宁的夫人。”
这便是明目张胆地出言威胁了,随从的二十甲士闻言瞬间散开,将许穆夫人的几辆马车围在中间,只等大夫一声令下,便真要刀兵相见。
许穆夫人车队中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宗女,护卫的几个随从也不过是昔日陪嫁的匠人,却是没有多少反抗之力。见此场面,皆有些慌乱,拿眼去看许穆夫人,等着她的决断。
只是许穆夫人却是心意决绝,她并不怕死,只是想到今日即使死了,也未必能如自己所愿,自己的尸身怕还是会被大夫带回许国去,心中不禁悲鸣。她用嘶哑的嗓音歌曰:
载驰载驱,归唁卫候
驱马悠悠,言至于漕。
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
视尔不臧,我思不远。
既不我嘉,不能旋济
视尔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
女子善怀,亦各有行。
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
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①
于正作为后世的一位语文老师,听得诗经中这篇著名诗篇《载驰》朗朗出口,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却是持戈在手,径直前往二人之间,不自觉地护卫起许穆夫人来。
他本就已离得不远,因而一阵热血上涌的功夫,还没等他冷静下来便已来到了两队之间,自是引来两方人员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