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聊沉默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和夏天说道:“明天怎么办,这个问题我没法给你答案。”
他顿了顿:“这甚至都不应该是你一个人做的决定。”
“来,坐会儿。”吴聊对夏天温和地勾起嘴角,拍了拍酒店大堂的皮质沙发,“你等一下,我回头慢慢和你说。”
说着吴聊去大堂餐厅找服务员拿了一碗装着大量冰块的冰水混合物,和一条消毒白毛巾。
“为什么不和赵队说?你们是一个团队,出了这种事情理应一起讨论的。”说着吴聊将毛巾在冰水里浸透,拧干,围着夏天右手手腕轻轻地绕了一圈。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一下子让夏天觉得舒服了很多。
“我……哎。”夏天用没事的那只手一把捂住双眼,脸上白纸黑字地写着有口难言,“我觉得自己太傻逼了,都没脸和他们说。渡鸦肯定要把我给骂死,如果当时我让他陪着,就没这些幺蛾子了。再说,万一我明天就没事了呢?岂不是让他们白担心一晚上……”
“既然已经出事了,所有的‘早知当初’都是虚的。唯一有意义事是及时止损。你可以暂时先不让渡鸦知道,但你应该告诉赵骁越。”
吴聊忽然不嬉皮笑脸了,让夏天颇不习惯,在沙发里局促不安地挪了挪。但他一想到要以这么有创意的方式告诉队友自己把自己蠢死了,心里就又是一阵别扭。
“出了这种事你第一个来找我,说实话,作为你的朋友,我荣幸之至。”吴聊温柔地拍了拍夏天的脑袋,语气依然严肃,“但同时,作为另外一支战队的队长,我觉得你这么做并不合适。毕竟明天和你一起上场的人不是我。明天你架不住枪,往前送死的人也不是我。”
“要是我的队员胆敢隐瞒这种事情,看我不干死他。”说着吴聊又露出了往常痞气的笑容,意有所指地强调了一下“干”字。
夏天:“……”
“那什么,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啊。”吴聊长叹一口气,向后仰头躺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明天你做什么决定,放弃也好,逞能也罢,我都会支持你的。”
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希望你好,但无论明天的决定导致了什么结果,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好吧,我现在上去和队长说。”夏天不太自在地垂下脑袋,这才算是答应。
“还有啊,我不知道这事儿,我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吴聊对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别让你队友平白多想了。”
“嗯,我先上去了。”夏天起身,从沙发后低头凑到吴聊仰着的脑袋面前,轻声笑道,“谢谢你,哥。”
潮湿而温暖的呼吸吻过吴聊之前被冻红的耳垂,就在那一瞬间,他觉得为了这声“哥”,在两个旅馆之间再跑几个来回他都甘之如饴。
“走了,你早点回去。”夏天轻轻地弹了一下吴聊的额头。
吴聊看着夏天上楼的背影,又放纵自己在沙发里多陷了一会儿。
他忽然觉得丹麦这个地方可能风水不好,简直和这里暗无天日的冬季,以及黑色的裸麦面包一样有毒。比赛打得一比吊糟,网上骂声一片,小鱼干莫名的低烧还没退,夏天又把手伤了。一边是他最在意的战队,一边是他最在意的人,偏偏无论哪边,他都觉得有点无能为力。
心累。
可又有什么是他能做的呢?
如果没有的话,不如,微笑吧。
吴聊闭眼捏了捏眉心。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转瞬即逝的疲惫一扫而空,嘴角又勾起了一个习惯性的弧度,他转身又投身于半夜的风雪之中。
与此同时,夏天叩响了赵骁越和狼神的房门。
听夏天讲完前因后果,狼神倒是没什么情绪,仔细看了看夏天的手,和吴聊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说明天观察再看,行就上,不行就换人。虽然问题不大,不注意还是有可能会埋下病根。
赵骁越也是出乎意料地镇定,完全没有夏天之前担心的反应过激。
“你别内疚,”赵骁越平静地说道,“不就是给我们刷了个天谴圈吗,难道天谴圈就不跑毒了?最不济,我就当连着几场都没人摸到98K吧,非洲队长毫无畏惧。”
夏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没有来自队友的压力,夏天依然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不过,大约是冰敷和休息起了作用,第二天,夏天手腕上的不适感减轻了不少。
PGI四排赛的后半场。
向来脾气火爆的渡鸦在知道了这件事后意外地没有对夏天发火,这倒是让他受宠若惊。
磨了半年,渡鸦终于把“都怪你怎么怎么样”的口头禅给改掉了。
“给你绑个东西,只止痛,不治伤。”狼神从包里拿出一片药贴,包在夏天手腕上,“切记,量力而行,这样还痛就不要打了。”
“给我以前比赛准备的,结果最后一包没用完就退役了。”狼神自嘲地笑了笑,“这玩意儿就一直放在我参加比赛的包里,没想到竟然还真又用上了。”
“教练,我没事儿,睡了一晚就全好了!”夏天炫耀似的向队友们转了转手腕,演技略显浮夸。
赵骁越哪会看不出他那点小伎俩,知道自己和人讲那堆“要爱护你的手”一类的大道理,全是废话,直接理都没理他:“拿数据说话,好吗?要是数据下滑我就让你直接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