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欢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干笑道:“呵呵,这婢子就是身体太差,早就说让她多锻炼,唉呀不听。我们继续……”
王卷默默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亭中生起了炉火,融融暖意将众人包围,雪还未落到地面便化为一片氤氲。侍女们奏起了丝竹,摆起了丰盛的晚宴。
赵欢时刻注意着阁下动静,王卷看见了,执起一爵:“公子,是不是如此这般方才有那‘空城计’的高风雅趣啊?”
赵欢看得阁下黑影渐渐蛰伏,似是已被震慑,他浅呷一口齐酒,甜糯糯缺乏实质的味觉就像他的心始终无法落到实地,觉得这目下的情景有点荒唐。
无论如何,在今年临淄的第一个雪夜,感到荒唐的人绝对不只有赵欢一个。
签华阁外巷子的阴影中,秦国刺客的眼睛齐齐看向家老,而家老的眼紧紧盯着亭阁,目光中同样地充满了疑惑与不解。刺客们本都是秦军的精卒,无条件服从上官的命令是他们多年行军作战所奉行的铁律,现在心中却也不由得嘀咕起来: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为何?
先前西乞狐得到他们传回的消息,亲自来到“阵前”坐镇。他极目而视,只看公子欢与王卷凭栏对坐,无法探知虚实,于是定念提气,使出另外一项特殊本事。
原来西乞氏本是来自秦国西陇的一支戎狄部落,多年的栉风沐雨的生活中他们领会出了一项特殊的本领,世代的用进废退中这项本领成为了伴随血脉的氏族天赋。那便是:
嗅。
人人皆会嗅,西乞氏却将嗅的作用发挥到了人的极致。
气味是种极微妙的东西,豆蔻少女的身体无芳自香,而鳏居的中年人却自内而外散发体臭;人的状态、经历乃至心念、心情不同,气味都会有细微的差别,寻常人对着些差别浑然无觉,而这大量的气味信息对西乞氏的族人来说却像写在刻在竹简上一般的清晰明了。
西乞狐作为家族中的强者,更是一位“嗅”道高手。这项本领帮助着他在腥风血雨的战斗中和波诡云谲的政争当中洞察先机,随敌应变,无往而不利也。
是时,西乞狐以心念催动感官,灵敏的嗅觉朝着签华阁的小厅不断拱进,直到将其完全包裹,感到赵、王二人气息单薄,颤颤巍巍如同竹签支起的空中楼阁。
他便知二人这是虚张声势,对手下刺客示意可以进攻,刚要明确下令,亭中陡然现出一道杀气,如峭壁般森然高险,竟是把他的感官迫得一滞。他捂住酸痛的鼻子定睛而视,只见阁上多出两名女子。
果然有诈!
他赶忙将众刺客拦住,下令待命。
若不出他的所料,那两名女子当中定有一个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他缓缓恢复嗅觉,发现这股杀气竟然浩瀚如隆隆血海,正稀奇间又一股完全不同的杀气绵绵而来。两股杀气碰撞,缠斗在一处,本来是前者完全占优,不知发生了什么,这股杀气却骤然而敛,败下阵来。
西乞狐眼中的星芒明灭不定,作为坐镇指挥的将领他已全然失策,而作为一名“嗅”道修持的痴者,逢此百年盛事自己却不能亲历现场,当真深感憾然。
“家老!”
“家老!”
他的眼睛终于定于一处,发现自己投射在墙上的影子竟然在左右晃动,猛一回头,却看驿馆方向一片火光,惊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