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沅是被一波接一波的阵痛弄醒的。
最近工作压力大,所以她最怕这样半夜的醒转,想着再次入睡不知会在几个小时以后,不禁咬牙低咒一声:“奶奶的!”有时她真想大喊大叫一番,因为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眼下经济危机的阴影刚刚过去,全国钢价开始缓慢上扬,整个大形势渐渐好转,她的日子却越发地不好过了。
公司打从去年下半年销售就一直是零,她所在的财务部门早早停发了奖金,虽说奖金也不是很多,但一向拿惯了,突然少了就感觉工资降了好大一块,往常每月的结余也没有了,日子渐渐入不敷出。好几次,她都动了跳槽的念头,可最后还是放弃,实在是老板不错,同事们人又好,大家相处也没有所谓办公室的勾心斗角,生活虽然平淡却还算顺当,再者她也害怕重新适应一个新环境,那种“从头再来”的豪情壮志早已不复存在,也显然已经不适合她现在的年纪。
许沅的倒霉日子是从老板某次从货场回来后开始的。因为价格涨起来,货场已经零星能收些散货,老板在现场监工时,货场经理在一旁打了财务的小报告。只要想到那个家伙,许沅就恨的牙根痒痒,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这个张经理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小气,他有一句用来拒绝请客常挂在嘴边的话叫做“我们家钱有用”。许沅初听时只觉得此人虽吝啬狡猾,却也有几分真诚和可爱,万万没去想过,一个男人,吝啬到对几块钱都斤斤计较,自然见不得旁人比他好,哪里能有男人所谓的包容和气量。
话说这个张经理,却是妒嫉财务上的几个人可以双休,加上这阵子公司没有销售又轻闲了差不多一整年,工资却只是没了奖金,而他们货场就是春节七天长假也要比别人少上两天,这一年更是没了奖金不说而且基本工资也有小小的减少。于是看着旺季来临,在老板面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上一通。许沅她们的那个老板,耳根子有时候是极软的,张经理又在他手底下多年,脾气如何拿捏的分毫不差,那一番说词自然说到老板的心里。是以老板从货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财务,从这周起周六周日上午上班。
好不容易得来的双休就这样在享受一年之后消失了,许沅和众人一样,都气,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在这间公司,老板的话在某各程度上就等同于圣旨,不遵旨的结果只能是走人。偏偏许沅这个时候走不得,她一直是月光一族,如今才是月初,工资还没发,恨不能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里还敢辞职。工作已经开始变得一天比一天忙碌,这双休再一取消,每日在公司受折磨的时间便被拉得更加地长,工资却还维持原状,不死不活不上不下。
其实这钱多钱少的倒还在其次,最让许沅头痛的是每天上下班。许沅住在这座城市的最南边儿,说得好听些叫三环,其实算是郊区,而公司恰恰在最北边,这一南一北,上下班再赶上高峰,来回就要耗去两个多小时。许沅心疼这些流逝的时间,人生苦短,她却还要白白丢掉这么多钟头,一天二十四小时是不能改变的,失去的这些只能拿睡眠来补,这对嗜睡的许沅来说,无易于要她的小命。
身下传来的痛感越来越清晰,许沅禁不住哼了一声,一下子清醒过来,心里还在祈祷,可别是阑尾炎,她现在的经济状况,哪里去得起那吃人的医院。
入眼是粉红色的纱缦,边角低垂着金黄色的穗子,许沅顿时脑袋发蒙,不知身在何处,若是梦中,那又何来如此鲜明而清晰的疼痛?“呃,好痛!”她忍不住轻呼出声,某个地方好像撕裂一样的痛。
室内阴暗,许沅的视线有些模糊,她伸手想要按住那里,没曾想这次的路线不是以往那样的直线,手下的触感分明是途经球体表面走了一条曲线!这下许沅真怕了,瞪大了眼睛,慢慢适应黑暗以后,她看到高高隆起的腹部……
“啊,啊!”许沅听见自己的尖叫声,凄厉而嘶哑,随后她眼前便又是一片凄黑。
再次醒来的许沅依然看到那纱缦和穗子,不过这一次是人中和虎口钻心的疼,显然是被人救醒滴。晕啊,她这才晓得人要是倒霉连带着做梦都会不得安生,神呀,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主子呦,这当口可睡不得,您好歹醒醒,再使把子劲儿就出来了。”她茫茫然对上说话的那个女人,因着五官都痛的揪在一起,看得并不太清,只是下意识的用力,感觉身体里正有什么东西被往外挤出一点。
汗,她这是在……生孩子!
搞什么,许沅满脸黑线,她是一个人太久也觉得孤单了,可是,这也不代表她就想生孩子啊,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纯粹是扯淡,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可这话又说回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边看着这屋子里不知道穿着哪朝哪代衣裳的几个妇人,脑子一边转动地飞快,心里暗想这莫不是她的前世?看这个样子,她的前世好像生活的还不错,心情好了,也愿意配合之前说话的妇人,照她的吩咐呼气、吸气、用力,就当是为自己以后生孩子提前做个练习。
可是这个过程并不顺利,许沅中途差点痛的晕厥,那个引产的妇人同样满头是汗,嘴里嗬嗬有声,手下的动作却是毫不犹豫,下手那叫一个狠。许沅心说,这知道的是晓得你在做引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我有深仇大恨呢,到底是我生还是你拽呀?
“主子,再使把子力气,能看到头了,再用力,用力啊!”许沅深吸一口气,呼气时向下狠狠用力,那个东西终于离开了她的身体,顿时感觉浑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