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别漾的情绪波动,最为难的是颜清。
孟静想邀陆司画出演《满都海》中的一个角色,她听曲灿提过。当时先河并不同意。明着说是陆司画没档期,其根本原因应该是,先河认为这部剧的配置与陆司画的咖位不匹配。
以颜清的量级,出演女一号,当然是求之不得。陆司画才获了奖,电影事业熠熠生辉,给一个不算大制作的电视剧做小配,多少有些自降身份了。
身为别漾的闺蜜,颜清不会做任何让别漾不舒服的事,哪怕陆司画的加入,于她的个人发展有莫大的助益,她都不希望和陆司画有合作,尤其别漾是为了她才破例进组。
栗萧里却改了主意,看似是捧颜清,实则是因为别漾是栗则凛喜欢的人,而颜清是别漾的闺蜜,看的是别漾的面子。
当然,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性,就是陆司画知道别漾在组里,她想名正言顺地接近女儿,才以特别出演的身份签约。陆司画在先河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若她提出来要接哪个本子哪个角色,栗萧里一般不会反对。
无论是哪种前情,还是各种因素叠加,结果就是,别漾要和陆司画在剧组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颜清光想想就心疼。她几乎控制不住,想当场把栗萧里叫出去,问他能不能……能怎么样呢?真相不能说,那又有什么理由,让老板再改一次决定?
颜清急得眼圈微红。
陆鉴之发现她的失态,话锋一转:“颜小姐,我有位朋友的外甥女很喜欢你,你的签名照,我替他要一张。”
颜清意识到他这是在为自己解围,赶紧收了收情绪:“陆总稍等,我助理那有,我这就拿给您。”她说完转身走了。
别漾仰头把一杯红酒干了,对栗则凛说:“我去下洗手间。”然后不等他应,尾随颜清出了宴会厅。
栗则凛目送她匆忙的身影到门口,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了握。他看着陆鉴之神色淡然地继续着和孟静及栗萧里的交谈,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才慢慢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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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漾带颜清去了休息室,先说:“你就拍好你的戏,我只当她是……陌生人。”
颜清敏感地捕捉到她那一停顿,就要说:“我可以……”
辞演毁约的话尚未开口就被打断,别漾异常坚定:“你不用!颜清,你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成为女主角。我不是小孩子,不会那么情绪化。孟静能挑中你,又争取到她,说明她是位很有眼光的导演。《满都海》一定会成功,你不应该放弃,除非你想退圈。”
像是风吹进了眼睛里,颜清的声音透出艰涩:“我不想让你难受。”
“如果我说,对于她存在于否全然无所谓,那就是撒谎了。”别漾垂眸沉吟片刻:“让我难受的,不是现在见不见她,是过去那些年,她对我的不闻不问。我不会混淆工作和生活。”
颜清懂,正因为懂更不忍心:“那我换摄影师,我不是非你不可。”
别漾笑,“你以什么理由换掉我?别说栗总那你无从解释,连栗则凛那,我都骗不过去。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于你而言这么重要的作品,我在这个时候退出,他们会怎么想?我不希望有人去探究这件事的根源。”
颜清还想说什么,她抢白:“栗则凛是她给我介绍的,我不照样和他玩得好好的。”
颜清愣住。
别漾申明:“她是她,你是你,栗则凛是栗则凛,我分得清。”
颜清看着她眼睛:“你喜欢上栗则凛了。”笃定的语气。
连栗则凛都没提过的问题,别漾心里也始终回避。此刻,她承认:“第一次见就喜欢了,昨天也喜欢,今天还喜欢。”
只是,偶尔静下来想到到明天的明天,可能会彼此都不喜欢了,还是会犹豫,要不要停止这份喜欢。所以,从沙漠分开后,除了因为栗萧里转发她微博的事,她没主动联系他,栗则凛也没有天天给她发信息或打电话。
别漾都以为,等几个月后颜清拍完满都海,她和栗则凛可能已经没了后续。
他却突然来了。
看她的眼神,比在腾格里时还热烈,而她见到他时,瞬间溢满胸臆的惊喜和愉悦,远比见到陆鉴之要多很多,确切地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颜清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她抱住别漾:“对不起。”
别漾回抱她,语气轻松:“换成谢谢我,会更顺耳。”
颜清抱她更紧,又小声说一遍:“对不起。”
别漾拍拍她的背:“真的没关系。”
栗则凛等了很久,只有颜清一个人回来,见她直奔陆鉴之去了,他几乎以为是别漾要找陆鉴之出去。
手机提示音适时响起。
他滑开,是别漾的微信,没文字,没语音,只有一个定位。
栗则凛心弦骤然一松,随即就笑了,嘲笑自己前一秒的胡思乱想。他边点开定位,边疾步走出宴会厅。
不远处的栗萧里和陆鉴之看似专注的交谈,实则都知道,他去找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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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则凛根据定位找到隔壁楼天台时,别漾侧身倚着护栏,指间夹着一根烟。
这是栗则凛第一次见她吸烟。带着尾戒的小拇指蜷着,细长的手腕微翘,动作娴熟优雅,闲适的姿态隐隐透出慵懒随意,烟雾缭绕中,微眯的双眸朦胧恍惚,远远看着,有种堕落的风情。
栗则凛沉眸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别漾对着他吐了个烟圈:“没给预判时间,还耗时八分钟之久,栗队,你这集合速度及格吗?”
栗则凛被呛得眯了下眼:“你是求助人,你说及就及,说不及就不及。”
别漾闹脾气似的不依不饶:“那我要是因为一次的不及格,不再求助了呢?”
她说这话时微仰着头,下颌、颈部线条纤长,弧度柔软迷人,栗则凛眼波微微一震,他上前一步靠她更近,倾身贴着她耳廓,低声:“给一次改过的机会,毕竟,像我这样的救助者不多见。”
别漾挑眼笑起来,眉梢细长,漂亮得不行。
栗则凛克制着吻她的冲动,直起身时把她用丝带侧编的头发轻轻拨了拨,“怎么吸上烟了?”
别漾把剩余的三分之一吸完,说:“和突然想见你一样,突然就想吸一根。”
栗则凛看着那双缀满月色星光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柔软的要命,他没再说什么,接过烟头,掐熄,手指一弹,丢到角落的垃圾桶里。
别漾靠着护栏,背对着满城灯火说:“如果相亲对象不是我,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用心吗?”
“没有这种假设。”栗则凛双手搭在护栏上,和她错着一个身位的距离面对面站着:“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我们有缘。”
“你不像是迷信的人。”
“释迦牟尼说:只有很深很深的缘份,才能在一条路上走了又走,同一个地方去了又去,同一个人见了又见。”栗则凛偏头,视线落在她线条柔和的侧脸上:“就算没有相亲这层关系,向晨依旧会走丢,你去沙漠的行程不会变,那陷车求援就是必然,我们怎么都会再见。”
有点道理,别漾没再找茬。
栗则凛问:“突然说这些,是还在介意我以救狗为名放你鸽子?虽然那是事实我无从解释,但我还是想替自己辩解一句,我当时对高速路上的你念念不忘,不知道别漾就是你。”
“那个时候就看上我了?栗队可真有眼光。”别漾带着笑意调侃了句,才回答他:“我没那么小气。”
远处高楼的霓虹灯变幻,映得她眼睛闪着星光似的,栗则凛看着她说:“是我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