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几场大雨,八月末的北京褪去了一些暑意,徐正文的实习工作也进入了尾声。这个假期对他而言是收获丰满的,但是具体到每一天,他其实也说不上来自己都经历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夏天,仿佛晃晃荡荡的便会结束。
实习工作的最后一天,徐正文去办公室里拿了自己的实习证明,回来车间之后一如既往地工作,完全没有因为最后的时间而松懈。张天琛知道朝夕相处的工友要离开了,内心之中竟然也增添了一点伤春悲秋的意味。
由夏到秋的这段时间果然不可追忆。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张天琛问。
“明天下午的车。”徐正文回答。
张天琛惊讶:“这么着急吗?不在北京玩两天再走?北京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呢。”
“是吗?”徐正文对“玩”没有什么概念,他也没有这种习惯。长年累月的苦读生涯让他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种很奢侈的事情。即便他现在思想有了转变,可这不是可以轻易更改的。
“你是哪儿都没去么?”张天琛更加不可思议,“你休息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徐正文点点头,答道:“就是休息,然后收拾家里,洗衣服,看看书……”他就休一天,除了工作,生活琐事足够占满他的时间。
“你可真是的……”张天琛无语,顿了顿,又问,“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徐正文认真思考,说道:“我想去天安门。”
“就这?”
徐正文用力点头。
张天琛很无语,他不知道那有什么可看的。同样,他也不知道的是,很多建筑景色对他而言跟家门口的花坛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只要随便逛个街就能看到。对于徐正文这样第一次来北京的人而言,伟大首都就是广场、宫殿、摩天大楼。
更何况,还有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北京。
“那……下了班之后,我们一起去。”张天琛提议,“晚上我请你吃饭,你明天就要走了,就当我给你送行。”
这一次,徐正文没有拒绝。
晚上凉快了一点,吃完饭之后,张天琛就开车带着徐正文上了长安街。不过,车要停在很远之外,两个人顺着长安街一直走了很久。徐正文其实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笔直宽阔的街道,路两旁的街灯像是一团一团的花,夜晚似乎都被照亮了。
徐正文不由得感慨:“长安街好漂亮,灯也好亮。”
“你这不是废话么?”张天琛说,“只有这里的灯才有资格叫‘华灯’,整条长安街上的灯都是有专门的工作人员维护的,每天都要清洗检修,确保它可以一直这么亮。”
徐正文不解:“可是,它只是灯啊。”
张天琛摇头:“它不是简单的灯,它在这里几十年了,见证了新中国的成长,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安定富饶,连专门负责华灯的队伍也传了好几代。”说着,他抬手向上指,徐正文顺着他去看那盏灯光,它的光芒明亮,但是不过分耀眼,是温柔的,仿佛夜色下亭亭高貌的端庄女子。
“你说,每天顶着大太阳在这里修灯擦灯,仅仅只是为了让它每天晚上这么亮而已,有什么意思啊。”张天琛说道,“我原来就经常这么想,也许多年以后,这种简单重复的工作都会交给机器去做,机器可以做到绝对标准,也不会出错,不会觉得辛苦枯燥。后来出去上学,学到的知识多了,见过的市面也多了,一些想法也渐渐转变了。一个普通的工作,一个人做了一天,一个月,一年,都只是工作。但是如果一个人把一件普通的事情做了一辈子,甚至一代一代地传下去,那就不是工作,而是一种精神。机器是永远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长安街的宽阔仿佛可以一眼望到底,但实际走起来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走了一路,徐正文就看了一路的灯,想着这些灯背后的故事。他觉得张天琛懂得好多,可以讲出来这些灯的来历,灯与人的关系,最后还能小小的升华一下,让徐正文听后都有些动容。
不过,他不知道,这些知识点都是张天琛利用吃饭时间悄悄查的。
当然,那些升华的感慨,是属于张天琛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