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一)(2 / 2)

百姓逃无可逃,因为玄武大炮射程之远,绝不是半个时辰的脚程能逃得过的。

要么被大炮炸死,要么被溱军的刀割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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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绝望,指着南宫的方向破口大骂。

“狗娘养的魏庸,居然让我等做了亡国奴!!”

“就该拿他来堵炮眼,炸狗皇帝个稀巴烂!”

“先帝瞎了眼,断送南岐百余年根基!”

他们骂先帝眼瞎,骂魏庸人如其名的昏庸无道,骂完又哭,哭完又骂,吵吵嚷嚷,竟无一人察觉炮轰早已停歇。

直至上空传来一阵驷马仰秣的琴声,这琴声虽比轰鸣声微弱许多,却最能安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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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不自觉驻足,好奇是谁还有工夫弹琴。

城楼上灰头土脸的士兵忽然摇起南岐大棋,振臂高呼:“是君后!君后来救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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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高声落下,百姓先是默然,忽然有老人哭出声,跪地哀嚎:“那无德无良的魏庸如何配得上楚轻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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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岐虽是小国,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地势易守难攻,百姓自给自足,又有楚家镇守边关。

虽然中溱兵壮粮足,却从未在楚韶枪下讨过好,搁在三年前,没人敢想南岐竟会被三月灭国,而这一切的祸端都始于魏庸登基强封楚韶为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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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开辟南岐疆土的是楚家先祖,接过父辈衣钵守南岐边疆五年安稳的是17岁的楚韶。

如今亡国,为百姓争一息逃亡机会的,还是楚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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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还有十几位弓箭手,等中溱军队攻来,他们便是整个南岐最后一道防线。

如今这几位弓箭手都被楚韶调离城楼,各自带领一群百姓往郊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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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百里坡在玄武大炮的射程之外,百姓只要暂逃到那里,就可躲过一劫。

因是楚韶在发号施令,众人无不听从,就连三岁孩提都被喂了定心丸般自觉止住了哭声。

城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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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淡定坐于断壁残垣上,着一袭月白的粗衣,燃一柱清香,淡然垂眸,细长手指轻抚琴弦,高山流水声不绝于耳。

城内百姓有序撤离,南岐渐渐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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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燃至一厘时,一位意气飞扬的少年将军已经悠然行至城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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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认出,这是昔日在战场上被他一枪挑下马的中溱裕王淮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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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祯也认出,这就是三年前害他跌下战马吃了一嘴沙的南岐安宁侯楚轻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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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见面,本该分外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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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祯却好整以暇地坐在马上,闭目听琴,丝毫没有攻城征战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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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军的谋士宁远邱误以为王爷被昔日的对手唬住了,勒马走至裕王身边,提醒道:“殿下,臣确信南岐已是强弩之末,眼前这一出,就是空城计而已,为何不立即进攻,一举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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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身边的武将屠危却显出了比谋士还要谨慎的心思:“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如今坐阵的毕竟是楚韶,殿下难道忘了三年前吃过的亏吗?”

三年前,叱咤战场的小裕王吃了人生第一记败仗,不仅被楚韶一枪挑下马,还中了他的计,被困在边境绕音谷三天,六千军马险些被活活困死。

想起来就叫人生气,淮祯瞥了一眼屠危,“阵前不许翻旧账。”

屠危被当年的楚韶耍得都有阴影了,平日四肢比头脑发达一言不合就是干的武夫谨慎得过头了,但王爷发话,他也不敢对着干,只嘀咕道:“旁人也就算了,那可是楚韶啊。”

眼前这一幕,略懂兵法的人都看得出九成是垂死挣扎的空城计。

三万大军无知无畏,倒是见过楚韶真容的人,譬如屠危,是真正被吓到草木皆兵了。

淮祯实则也不敢擅自踏入那大开的城门。

生怕重蹈绕音谷覆辙。

他转头,忽然问了宁远邱一句:“爱卿觉得这琴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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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邱没想到小王爷还有心思品琴,斟酌着道:“亡国之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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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卿的耳朵是被炮声轰浊了。”淮祯转头冲着城楼上的楚韶,高声道:“这一曲不比春山阁的头牌奏得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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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阁,中溱国都最有名的勾栏之地,通俗点讲,就是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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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好歹是南岐正儿八经的君后,淮祯却将他与妓院头牌相比,羞辱之意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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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上,楚韶置若罔闻,只是琴声中多了几分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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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祯会品琴,见他已有怒意,立刻火上添油:“狡兔死走狗烹,楚家先祖好歹是南岐开国重臣,世代袭爵,不想才传了三代就被魏庸抄家灭族,鸟尽弓藏,楚氏这把弓不仅被藏,还直接断成两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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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语一出,身后中溱士兵哄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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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面不改色,连他身边站着的小厮也不发一言,清香燃至三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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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人,一个用空城计,一个用激将法,也不动真刀真枪,隔空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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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淮祯嗓子都喊哑了,也仅仅是引得那琴声中多了几分看不见的杀意,却不见楚韶有其余动作。

淮祯耐心耗尽,取过一把长弓,箭头对准城楼上楚韶的命门:“你若愿意投降,本王还能饶你一命。”

楚韶依旧无动于衷,倒是他身后的司云神色有变,随时准备冲上前为主子挡箭。

淮祯恨他像块木头,拉满长弓,松了箭羽。

利箭呼啸而出,似乎真要直取楚韶的命门,对方却不躲不闪,连琴音都不曾颤过,电光火石间,箭却射在了城楼的木门上。

而楚韶,倒也不算毫发无损,利箭自他面颊穿过时,割断了他的两根头发丝。

宁远邱:“殿下这是……失手了?”

众所周知,裕王的箭术中溱无人能敌。

淮祯收了长弓:“风大,射偏了。”

宁远邱:“……”方才明明没有风。

清香的香灰被箭羽带来的疾风拦腰斩断,楚韶扯断了三根琴弦,抬眼看了一眼香——不长不短,他拖足了一个时辰。

想来就算是脚程慢的老人和小孩,也已经逃到了百里坡,逃到了大炮的射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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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他能为南岐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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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琴起身,城下三万大军同时戒备,却在看清楚韶面容时,心曲尽乱,混忘了这是两军对垒的生死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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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都的敌台早已被轰平,城楼同拔高的平地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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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拖着铁链,迎风走至边缘,居高临下地望了淮祯一眼.

他的眸光淬了冰一样,让三万大军后背生寒。

淮祯却兴奋不已,以为他终于被激怒要出手了,哪怕把琴从城楼上砸下来都好过对他的挑衅不闻不问。

楚韶张开双臂,风在他耳边沙沙作响,他闭上眼,丝毫不带犹豫地跳下九尺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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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祯大惊,策马奔向城楼,扔了银枪,飞身踏上马背,腾空而起,从半空中接住了楚韶,抱着人稳稳落于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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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韶一丝都没有摔伤,脸色却惨白如死灰,双唇发紫,仅仅颠簸两下,嘴角就溢出暗红色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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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祯暗骂一声,大喊军医,一个浑身酒气面带胡晒的男人踉跄赶来,一把脉,醉酒之态尽散,“服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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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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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祯收紧箍着楚韶细腰的手,隔着粗布直接摸到了骨头,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把昔日的对手捏成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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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从未想过要楚韶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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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了军令。

“救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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