阋墙(四)(1 / 2)

 瑞王府的火烧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火才勉强被扑灭。

富丽堂皇的王府外围已经一片狼藉,名贵花草尽数焚毁,外围的屋舍倒塌殆尽,要不是火灭得及时,连内院的几处亭台楼阁都难逃此劫数。

瑞王顾不及去心疼其他的损失,只派了人去抢救黄金屋里的书籍字画。

黄金屋建得高,只有最底下的两层被火烘烤发黑,上面的阁楼还完好无损。

百姓都知道昨夜瑞王府起了一场大火,王府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是:瑞王殿下昨夜不顾自身安危,冲进黄金屋抢救名家书籍字画,只为了给读书人留下宝贵的资料,一时间京都的文人又对王爷感激涕零,恨不得写诗歌颂他。

瑞王料理好黄金屋的事宜后,立即进宫告状。

恰好,淮祯也在。

要不是皇帝在场,淮旸能当场跟淮祯打起来。

“昨夜王府的火是不是你放的!”他当着皇帝的面质问淮祯。

淮祯一脸无辜:“昨夜瑞王府着火了?”

“你装傻也装得像一点!全城百姓都知道瑞王府走水,你在这跟我装什么装!!”

淮祯对皇帝道:“儿臣确实不知。”

淮旸:“父皇!昨夜的火肯定是淮祯让人放的!除了他,谁敢在京都这么跟我造次!”

在多年的苦心经营下,整个溱京都握在了瑞王和赵皇后的手上,几乎有大半的子民都认定淮旸是绝对的储君人选,京中那些有些权柄的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他们巴结瑞王府都来不及,谁敢来放火?

也只有刚回京的裕王殿下,有这个动机和手段。

这一点,皇帝自然也心知肚明。

淮祯上前拱手道:“皇兄既然一口咬定是我让人放的火,那请问皇兄有何证据?你是抓到了昨夜纵火之人?还是找到了什么证物?”

“......”淮旸无凭无据。

淮祯身边高手云集,绝不可能在瑞王府那群普通家丁手上落下什么把柄。

这火就像是凭空降下来的,似乎与人无尤。

见他答不出来,淮祯道:“看来是无凭无据了,皇兄凭空污我清白,真叫弟弟伤心。”

“你居然还有两副面孔?!看我不把你的狐狸尾巴撕出来!!”

淮旸怒极,就要冲上去和淮祯打起来。

“够了!”溱帝出声呵斥,才让淮旸住了手。

他看了一眼眼下乌青的大儿子,又看了一眼满脸“你奈我何”的二儿子。

叹气道:“近日天干物燥,凭空起火也不是不可能。”

“父皇!!”淮旸惊道:“你偏袒他!”

淮祯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还请父皇明鉴。”

“你还敢倒打一耙?!”

“都给朕住口!咳咳咳!”皇帝一激动,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大太监连忙给他拍背。

淮渊怕淮祯把随州的事揭出来,到时才是真收不了场,干脆和了稀泥,对淮旸道:“你既拿不出证据,那朕就认定瑞王府的火是天干物燥凭空起火,和九顾没有关系,兄弟阋墙是皇室大忌,你们应当和睦相处,而不是互相猜忌!都给朕回府好好反思反思!”

溱帝既然因为“无凭无据”才不追究瑞王调私兵进犯随州一事,那么今日淮祯火烧瑞王府同样是“无凭无据”,他也不能追责,只能敷衍过去,让两个儿子都滚出延福宫。

赵皇后听闻瑞王府昨夜起火,一早候在宫外,等瑞王出来,捧着他的脸一个劲心疼,瑞王便驾轻就熟地同母后撒娇哭诉,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皇后原想叫住淮祯训斥几句,裕王理都不理,完全没把这位皇后放在眼里。

“近几日都是这样烈日暴晒的天气。”淮祯同身边的温砚说,“父皇金口承认是天干物燥所致,那这火就不能只烧一回啊。”

当晚戌时,瑞王府又凭空蹿起火光,这回火直接放到了西院腹地,离瑞王所在的内院只有十步之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瑞王看着眼前火光冲天和紧急救火的仆人,怨气无处可撒,抬脚狠踹身边的长随,平日里的风度尽数丢在脑后。

瑞王府的下人都是赵皇后亲自安排,家中生死都被攥在皇后手里,对瑞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王妃呢?!本王快被火烧死了,他倒是逍遥自在得很啊?!”

“殿下您忘了?王妃腰上不适,这两日都不曾来过西院。”

“......”

淮旸甩袖欲往东院而去,他身边的卫谷最了解瑞王的秉性,这种盛怒之下肯定会对王妃动手。

一旦下手太重,恐怕要把温霈伤得更严重,他连忙上前去拦,本意是想让淮旸冷静,没料到拉扯之间,居然把瑞王殿下摔进了湖水里。

瑞王:“...............”

这水甚至都被西院的火烤得有些温热的了!

怨怒直冲脑门,淮旸指着裕王府所在的方向,大声骂道:“本王登基后,必灭淮祯全族!!”

岸上的卫谷不忍提醒王爷:裕王的全族也包括瑞王自己。

这时,有小厮匆匆来报:“王爷!王爷!黄金屋里的书,丢,丢,丢了一本!”

刚从水中被救上来的裕王脸色一变。

天际忽然炸开巨响,裕王府的上空正在放烟花。

京都有位烟火奇才,能在烟火里作画。

淮祯特意请了人来,让他在空中作画,哄楚韶高兴。

又一声炸开,一只蓝色的烟花兔子在楚韶眼前亮起。

“喜欢吗?”淮祯问怀里的楚轻煦。

楚韶的双眸都被烟花照亮了,他当然喜欢,更何况他知道,这场烟花是九顾专门为他放的。

开心之余还有些担心:“瑞王府还在着火,我们却在这边放烟花,是不是不太好?万一百姓们说裕王府在幸灾乐祸可怎么办?”

淮祯:“本王就是在幸灾乐祸啊。”

“......”楚轻煦眯了眯眼,戳了戳淮祯的鼻尖,“你好嚣张哦!”

“不管本王立了多少功绩,在京都百姓心里我都是个残暴王爷,既如此,我就做点残暴王爷该做的事儿。”

淮祯圈着楚韶的腰身,贴在他耳边说:“这烟火还是我花了千两白银买下的,那群百姓能沾着你的光欣赏这一美妙奇景,他们该对我裕王府感恩戴德。”

“裕王殿下好霸道。”楚轻煦靠近啾咕怀中,美滋滋地说,“但我喜欢。”

两人正在花前月下蜜里调油时,温砚忽然小跑着过来,“王爷!门口有位随州女子求救。”

淮祯和楚韶皆是一愣:“随州女子?”?

烟火喧嚣下,瑞王府的府门被敲了数十次,里面的家丁才听清动静,打开大门一看,竟是位衣衫破乱的女子,此女脸上还有炭黑的印子,头发有被火灼烧的痕迹,尽管狼狈不堪,却依然可窥出她的容貌绝美。

小厮开门时,隐约听到街两边有搜查的声音,那女子无助至极,跪求他救自己一命,她操着一口随州口音,想起这是王爷封地的百姓,看门的小厮这才破了规矩让她进王府避那不知名的难,又速速让人去禀报王爷。

淮祯与楚韶来到王府前厅时,那女子已经跪在地上,一听说王爷来了,女子立刻跪走到淮祯身边,跪伏在他脚边:“求裕王殿下救命!”

楚韶见她身上的衣服艳丽,外罩一件薄纱,若只看穿着,风尘气十足,且...尽管他不是有意去细看,但这位姑娘薄纱下的脊背上,有多块深浅不一的红痕和淤青。

那是...床笫上才会留下的痕迹。

意识到这一点,他连忙撇开视线,让身边的听雪去寻件女子的外套过来,听雪立刻去办。

裕王府到底是男丁多,楚韶先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这位姑娘身上,替她遮去肌肤上的难堪。

淮祯自然也看出了异样,相比楚韶单纯的善意,他却想多了一层。

只听口音,这人确实是随州人士不假,但半夜前来王府呼救,穿着又如此不得体...怕是有人借着女子娇弱的表象要来暗算什么。

他拉起楚韶,将他带到身后,不让他过度靠近这位有可能是女刺客的姑娘,这才问:“救你可以,先告诉本王,你姓甚名谁,是随州哪户人家?”

“...民女...”女子哽咽了好久,才敢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民女姓杨,名若雪,是随州布商杨山独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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