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韶清算过的朝堂效率远高于淮渊执政时期。
淮祯批下岐州太学的奏折,三省六部的流程在一日内走完。
楚韶收到京中回音的第三日,皇城就派了户部礼部的官员前来协助南宫转为太学的相关事宜。
一切都进行得顺利且高效,三个月后,入学第一次考试结束,通过选拔的岐州学生坐进了宫殿规格的太学,接受比肩皇城的教育。
一年后的春日,春闱开考前,楚轻煦亲自去城门外送学生进京赴考,其中年龄最小的举子叫张里玉,今年只有17岁。
出发前,张里玉不安地问楚韶:“中溱的科举对我们岐州人真的公平吗?”
宋皓的例子血淋淋地摆在所有岐州书生面前,甚至到今日还未翻案,短短一年的时间也并不能彻底消弥岐州百姓对中溱的芥蒂。
楚韶抬手拍了拍张里玉的肩膀:“如果是一年前,我不敢同你保证,但眼下,科举一定是公平的。”
他看向皇城的方向,笑着道:“你要相信,如今高坐明堂的是位明君。”
如今人人都愿意心服口服地称宫里那位为明君。
春末的栖梧宫内,奇香满殿。
温砚将春闱前三甲的名单念给站在凤凰木下的君王听,末了补了一句:“今科的榜眼张里玉,年17,是岐州人士。”
淮祯提了点兴趣,回头看了一眼,温砚心领神会:“楚公子偶尔来了兴致,也会去太学充当一两月的先生,这位榜眼,便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淮祯眸中淡出几分温柔,伸手拨了拨四季常青的枝叶,“他教出来的人,品性自然不会差的,把张里玉提到内阁,封为正三品观文殿学士。”
科举前三甲进内阁是迟早的事,只是通常需要一至两年的磨练,此番显然是淮祯破格提拔了。
17岁中榜眼,可谓天降奇才,要知道今年的状元年龄已逼近三十。朝中众人对此心服口服,就算猜到破格提拔与岐州那位有些关联,也不敢跟淮祯唱反调。
温砚领下这道口谕,合了手中前三甲的名单,看了看陛下的神色,话在嘴边转了几轮才道:“今日宁太妃宫中...又派人来劝陛下选妃。”
楚韶离宫已有一年,淮祯的后宫跟着空了一年。
前朝文官从半年前开始规劝,说国不可一日无后,哪怕先纳个妃堵一堵天下人之口也好。
言官的那些话磨得他们上下嘴皮都要起茧子了,淮祯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过。
前朝不敢劝,后宫的太妃便来劝。
楚韶被废后位离宫后,宁太妃才在后宫挽回了些脸面与威望,近几个月,她忙着物色了好几个高门显贵的子女,只盼着往淮祯身边塞个自己人,好稳固自己的地位。
淮祯给她三分薄面,婉拒了三次,今日这是第四次试探。
风拂过枝叶繁茂已有一人高的凤凰木,花苞未开却也香味扑鼻,原是沁人心脾,是人在煞风景。
“太妃吃斋念佛已久,怎么日日还挂念着给朕娶妻纳妾的凡尘俗事?”淮祯叹了一口气,“定是宫里的日子太好过了,扰了她清修,去永宁宫知会一声,太妃若是在宫里静不下心,那朕就赐她去宫外修行。”
这话传进永宁宫中,当场让宁太妃吓病了。
“什么?”安宁侯府内,楚韶在饭桌上追问香岫,“他为了不选妃,居然想让太妃滚出宫去?”
楚昀一边给小韶舀汤,一边侧耳听宫里八卦。
香岫叹道:“陛下最不愿听的就是选妃二字,偏偏太妃这两个月总是提,近日渝州闹饥荒,陛下本就心情不佳,这次太妃是撞火药口了,那日陛下许是听恼了,竟派人去警告宁太妃,说她若敢再提选妃一事,就让她去宫外吃斋念佛,变相地要把太妃赶出宫了。”?
事不关己的楚昀看热闹说:“好歹太妃是养过他几年的,这样做,岂不是落了不孝的骂名。”
“诶!!!”楚韶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操心道,“这岂不是授人以柄?”
当日淮祯曾信誓旦旦地说永不纳妃娶妾,楚轻煦只当他是随口胡说,毕竟帝王就算单纯为了平衡权力也少不得纳几个妃嫔做做样子,没想到淮祯竟是一个都不肯要!
所以他那日说的不是屁话,竟是认真的!
香岫:“公子不如写封奏折劝劝吧?旁人劝不动的事,唯有公子去说才有用。”
这一年来,侯府上下都知道,二公子与宫里那位把奏折当成了情书似的,两三日就是一封,一来一回一年多,如今楚韶的书房里,已堆了两座小山般的奏折。
楚昀得空翻阅过几本,里头的内容花里胡哨,又带字又作画,什么“朕之卿卿”“朕之大宝贝”的,措辞肉麻,有辱斯文!臊得他一个过来人都觉得脸热。
楚韶三两口喝光哥哥盛的鱼汤,就要回书房,楚昀按住了楚韶,提醒他:“今日是该喝药的时候了。”
楚韶如今已断了其他汤药,只在月初时会喝一碗凤凰木的花汁,一年来,他的身体已强健许多,从未闹过病痛了。
司云小心翼翼地端来热乎的药汁,一滴都不敢洒。
楚韶已对月初喝药一事习以为常,他抬手拿起玉碗,慢慢喝下。
这药喝起来是甜的,丝毫不苦,气味也是香的,只是颜色艳如鲜血,每次入口,心口总是绵绵密密地蹿上丝丝缕缕的暖流,让楚轻煦误以为自己在喝谁的心头血似的。
一碗药尽数饮下,碗底还残留了几滴,司云驾轻就熟地往里头兑了温水,楚韶便按照惯例,把这碗白水也喝了下去。
以往喝那些昂贵的药也不见得要一滴不剩,楚韶虽有疑惑,但想到这药有奇效,便也能理解为何要金贵到一滴都不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