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1 / 2)

 淮祯一回宫就投进连日堆积的事务中,这其中渝州瘟疫相关的奏折最多。

他紧急阅览了几本,摸清了所谓“不明朗”的情况。

太医院的院判禀道:“这病月前就有人发作,但当时无人在意,后来有一家三口去澡堂泡澡,直接传染了近百人。到今日为止,已有十五人死于此病,且多是孩童和老人,此病虽然传染性强,却可以用灵芝保元丸和百草汤初步控制。”

户部侍郎上前道:“户部已拨款向京中各大药店采买这两剂药方所需的药材,明日一早就能送抵渝州。”

淮祯认可地点点头,“这场疫病来得突然,六部要和太医院通力合作,太医院有任何需求,都可越级向六部侍郎禀报,凡与渝州相关的事务,眼下都是头一等重要,不可懈怠。”

院判和各部侍郎一同道:“陛下仁德。”

淮祯用朱笔在奏折上批了两个字,便觉得手骨钝痛,只得放下笔,用拇指挠了挠无故发痒的手心,他看向一旁的慕容,问,“你可判断出这是什么病了吗?”

慕容捂着口鼻,双手戴着手套,正翻阅渝州上报的一摞医案,听淮祯问询才抬起头道:

“陛下,微臣细查过数十人的医案,可以确定,此疫病是通过手足相触而构成传染,染病之人手脚会溢出脓水,形同汗珠,健康人若是触碰到病人的手或脚上的脓水,立刻会被传染。”

“手上的汗珠?!”淮祯想起在岐州城外扶起的小孩,他那双湿漉漉的手攀过淮祯的手背,弄脏了他的手心。

慕容继续说:“此病发作初期,先是感到手脚痛痒难耐,掌心发紫,继而浑身发热,意识不清,若无法得到有效救治,不出一月,就会手脚溃烂而死,微臣只在一本老旧的医书上见过此病的记载,先辈称之为,手足疫。”

淮祯脸色一滞,“你说的发紫,可是这样?”他摊开钝痛的右手。

慕容只见君王手心中央,一片淤紫。

殿内众臣皆是一惊,“陛下?!”

“...是那个小孩。”淮祯后知后觉道,“那群进岐州的渝州百姓,八成都染病了...咳咳...!!”

“陛下!”慕容上前,隔着手套牵过淮祯的左手探脉。

淮九顾召来屠危,“你快马加鞭,通知岐州封城,不能再让渝州百姓入境,已经入境的,包括城内已经和这群人有接触的,全部单独治疗...咳咳...这疫病若是传到楚韶身上,朕治你死罪!”

“微臣领命!!”屠危立刻闪身出殿。

慕容探完脉,眉头皱得死紧,“陛下,你不能再劳累了。”

“确认了是吗?”淮祯平静地接受自己得了瘟疫的事实,只庆幸当日反应及时,先楚韶一步扶起了那小孩,不然今日染病的就是楚韶。

他咳了几声,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却还算镇定,吊着最后一点精神,与殿内的官员道:

“朕身边有慕容一个御医足够,太医院的重心,依然放在渝州百姓身上,兵部...派兵去渝州邻近的州郡排查进出过渝州的人员,得病的立刻收治,让各州百姓警醒,近期不要有肢体触碰。”

“朕得病一事,不准张扬,每日的朝会取消,但民间若有变动,必须尽数在奏折里告知,知情不报者,按欺君之罪论处。当天的奏折,朕会当天批复。为官者不能自乱阵脚,天塌了,也要替中溱百姓顶着。”

众臣仰望着虚弱却刚强的帝王,同时跪地,异口同声高呼,“陛下万岁!!”

待处理完最棘手的事务,淮祯才退出御书房,却不愿回去躺着,他强撑着去了栖梧宫,站在凤凰木下,在眩晕中,抬头看着枝干上那朵已经半开的花。

“幸好浇过水了...”他庆幸自己取心头血时,身体还是健康的,这朵花依然会为了楚韶而盛开。

“陛下,你又是何苦呢?”慕容叹道,“陛下正值盛年,原本身强体健,是近三年取心头血才把身体熬虚了,所以才会染上手足疫,陛下为楚公子做了这么多,楚公子却什么都不知道,当真值得吗?”

“他能好好活着,一切就值得。”淮祯听着凤凰木枝叶的沙沙声,“朕也希望,小凤凰玩够了能落回宫里,但他不想回来,他宁愿栖梧宫易主,也不想回到朕身边来...”

淮祯痛苦地捂住心口,很快他发现捂住心口没用,因为他浑身都痛,一阵风吹来,凤凰木的叶子砸到淮祯身上,就这样把一国之君砸倒了。

之后半个月,他强撑着处理朝政,渝州的瘟疫渐渐得到控制,他的病却越来越重。

高烧烧得浑身滚烫,双手爬满红紫色的疹子,手已经肿到提不了朱笔批不了奏折,浑身像有数万只蚂蚁在附骨撕咬,彻夜难眠。

白日里,淮祯总是神志不清地凝视着织金帐顶,口中念叨着:“花......”

慕容应他,“花已经开了,陛下。”

淮祯牵着嘴角,艰难地笑了笑,昏睡过去前,总不忘叮嘱一句,“瞒着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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