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四……”
“三……”
林轻眉闭上了眼睛，也捂住了林小妮的眼睛。
与此同时，这一声声的倒数，也被监听中的顾传尧和特警听到了。
听到人质有危险，特警指挥员几乎是吼叫着下了命令——不顾一切!不计代价!全速推进到那个山洞口!击杀歹徒!营救人质!
但他们的特勤部队还在500多米开外。至少需要五分钟才能赶到。
而顾传尧则在一架直升飞机里，飞机离山洞还有15分钟的行程。
侦听到了弟弟的倒数声，他的眼眶瞬间血红，焦急地吼道：“开快点！”
急火攻心，他几乎站不稳，只觉得眼前笼罩起一阵血红的幕布。
“不要！”
延能第一次怂了。
就在顾传旭倒数到“一”的时候，延能咬紧牙关松开了手。
“马勒个巴子！”王雷立即挣脱了钳制，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延能的脸上，又踢了他一脚，将小和尚踢飞了出去。
“咚！”地一声闷响，小和尚的身体呈抛物线弧度落地。瞬间，他的鼻子里涌出一阵血，林小妮吓得大叫起来：“延能哥哥！”
“咳咳……妮妮……我没事的……”
这么挨了两下，小和尚受的伤可不轻，他勉强用尽全力，才爬了起来。
他是少林弟子——从前练武不精的时候，师傅也曾惩罚过他。
用藤条打，用水缸让他举着，在太阳底下暴晒。好像漫漫习武之路上，吃的苦太多，数都数不清了。可没有哪次，让他感觉这般的无力。
好像喉口有一把火苗在往外冒着。他尝到了嘴里腥甜的血味，顿时觉得头重脚轻，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但是……他就是死，也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也不知道靠着什么信念支撑，延能爬了起来。
“凌云哥哥!”
林小妮大叫一声，她喊出了他的本名。
——延能，本名陆凌云，三岁出家，七岁受戒，师傅给他赐予法号“延能”。
能字，在佛教中象征着“力量”，师傅希望他能够做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人。
此时，延能的眼睛肿着，他已经看不见了，就循着声音，跌跌撞撞地走向了林阿姨。
林轻眉赶紧拉过延能，把他放在了自己的怀里，林小妮也扑到了他的身上。不断地流眼泪：“延能哥哥，你不要有事啊……”
这一刻，小和尚在她的心目中，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延能困难地睁开眼，看到了林小妮满是泪痕的小脸蛋。
他忽然觉得很难过：妮妮是他心目中的完美小女神，从第一次看到她开始，他就觉得她笑起来跟花一样美丽动人。
可现在，她哭的眼睛都肿了，让他觉得很愧疚。
是他没用。说什么全省武术冠军，说什么少林弟子，为什么偏偏不能保护她们呢？！
他咳嗽了一声，咳出的都是血沫子，却仍旧很温柔道：“妮妮，我没事……林阿姨……你要照顾好妮妮……”
“延能哥哥，不要，不要……”
林小妮哭着摇头，她心道再坚持一会儿，马上爸爸和警察叔叔就要到了！
此时，被激怒的王雷掏出了枪，他一边擦着鼻血，一边对顾传旭道：“先让我解决了这个小畜生，他居然敢打我！”
“你要不要点脸？！”林小妮化悲伤为愤怒，她狠狠地唾骂道：“你等着瞧吧，你个畜生，你马上就会下地狱的！下十八层地狱！你的名字会遗臭万年，你会被挫骨扬灰的！”
看着小和尚伤的这么重，她真的怒不可遏。
只恨自己平生太文雅，骂人的脏话没学过几句，到头来只会诅咒歹徒下地狱。
好在，她说的所有话，马上就会应验。
“呦呵，你个小蹄子居然敢骂我？！”
王雷变了枪.口所指的位置，想先解决了林小妮再说。
就在这一瞬间，林轻眉挡在了女儿的面前，面带冷笑道：“如果你们杀了我的女儿，我的丈夫就会让你们两个生不如死。等着瞧吧！”
“那我就让你和女儿一块死!”
“王雷，你先别动手。”顾传旭看同伙闹得不成样子，就道：“林小妮还不能死。”
——林小妮死了的话，就没有了和顾家谈判的筹码。林轻眉和延能倒是无所谓。
王雷道：“旭哥，那你先把这个狗.日的小和尚给我，他有什么用？！只是咱们顺带着绑架过来的而已，又不能威胁顾家，杀了也无妨吧？！”
王雷气急败坏，他颜面尽失，只想要了延能的命。
林小妮直接把延能护在了自己身后，小和尚为她们而身受重伤，她也要保护他——
“想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妮妮，你让开！别管我!”
小和尚推了推她，他怎么会让妮妮替自己挡枪？
“林小妮，你不怕死吗？”
顾传旭居然还有闲心思问这个问题。
说真的，一个7岁的孩子表现的这么无所畏惧，真的很难得。
“我怕什么？！”林小妮一边盘算特警几时能到，一边说废话拖延时间：“我从小到大，一件坏事都没做过!不像某些人，恩将仇报，丧尽天良，净干坏事!你肯定会有报应的，你才应该感到害怕!”
“……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叔叔，可你都做了什么？！说真的，我替我爷爷感到羞愧，替我爸爸感到羞愧！替顾家感到羞愧!我死也不会向你这种白眼狼低头的……”
侦听的警察们都不禁喟叹：小丫头有志气啊！
顾传旭看身份暴露了，他也没必要在人质面前伪装，就脱下了墨镜和口罩。
这是林小妮第一次看到顾传旭的样子。
不得不说，顾传旭长得很漂亮，和爸爸那种阳刚的俊美不一样，顾传旭是个阴柔的美男子，皮肤白皙如女人一般，一双丹凤眼微微上吊。难怪米伊君痴迷他那么久。
可这个美男子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令人恶心的龌.蹉心肠！
她死死盯着顾传旭，只希望特警叔叔赶紧射来一颗子弹，结果了他！
顾传旭也看着她的眼睛。
林小妮的眼睛非常独特，灰中带着蓝，像是漂亮的猫眼石一样。难怪哥哥看到她的时候，就会认为她是顾家的亲生骨肉。
——这是一双象征了顾家人身份的眼睛。
他的养父顾国钰是中英混血，祖母来自英国约克郡，是当地约克公爵的女儿。顾家的男丁自此遗传了祖母的那双灰蓝色眼睛。
很小的时候，他就疑惑过：为什么哥哥和爸爸的眼睛是蓝的，自己的眼睛却是棕褐色的？！
后来上了幼儿园，别人也都在他的耳边道：“你肯定不是你爸爸亲生的！”“你看，你哥哥和你爸爸的眼睛都是蓝色的，和你的眼睛不一样！”
因为这双眼睛，他成了家中的异类。
这让他时不时地想：要是能把哥哥的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抠出来，安放在自己的身上，那该有多好？！
后来，养父过40大寿，来了一个和亲爸同村的老乡。老乡悄悄告诉他：
“你的亲生父亲死在一场综艺节目中……”
“当初，是你的养父顾国钰带着你的父亲去香港拍电影的……”
“那个综艺节目很危险，你的养父没有阻止他去上，结果出了大事，你父亲就眼睁睁看着他死……”
仇恨像是魔鬼播下的种子，一天天滋长。
从那之后，他就恨上了顾家人的蓝眼睛，觉得那是魔鬼的颜色。
比方说，哥哥顾传尧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他什么都好，好像处处都比自己高人一等……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是顾国钰的亲生儿子，就很了不起吗？！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故意羞辱哥哥。
哥哥曾经喜欢的女人：米伊君。他玩过之后，再安排这双破鞋给哥哥。
看着哥哥被他蒙蔽了双眼，把那个为自己打胎两次的女人捧得跟个什么似的，还让她当了天鱼一姐，他就想发笑。
这种羞辱感令人上瘾。
这种羞辱顾家人的感觉，让他快乐。
于是他再次出手，让米伊君安排了那套甲醛家具给哥哥。
果不其然，哥哥还是傻傻地信任了米伊君，傻傻地得了白血病，傻傻的就要死了……下一步，本来是他继承顾家。
要不是养父顾国钰忽然出现，说他是一个大逆不道的逆子，将他赶出家门。说不定现在，整个顾家就是他的掌中之物！
好歹……顾家现在不是他的，但是顾家这一代唯一的孩子，在他的手上。
——小姑娘死死盯着他，林小妮真的太像哥哥了，这双蓝色的眼睛，简直是代表了顾家人的高贵身份。
高贵吗？！
越是高贵，他就越想亲手毁灭。
于是他走了过来，看着林小妮，道：“妮妮，叔叔跟你借一样东西。”
“滚！”
林小妮从牙缝里蹦出这个字来。
顾传旭说出毛骨悚然的话来：“叔叔看你的眼睛很漂亮，你就把眼睛借给叔叔，让叔叔也有一双这么漂亮的眼睛，好不好？”
“你想干什么？”
林轻眉连忙把女儿护在怀里。
但顾传旭抢先一步，拉过了林小妮的一只手，使劲一拽，就将孩子从林轻眉的怀中拽了出来。
“妮妮!”
林轻眉惨叫一声，女儿被人拽走，她也发疯了，立即拉住了女儿的另一只袖子，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和顾传旭坚持不下。一左一右拉住了林小妮。
“……我说旭哥，你怎么力气这么小，连一个娘们儿都拉不过？!”
王雷看到这一幕，就走过来帮忙。
可他这么一动身，却挡住了外面狙.击手狙.击顾传旭的视线。
然而扳手已经扣下。
“砰！”
一颗子.弹此时穿透了王雷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