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柳刀坐在树杈上,等待读书人出来。
读书人刚才用蹩脚的倭语跟她解释,说了一大堆不能带她入内的理由,其实这都比不上她自个儿理解的道理强大:中原人的庙观,就跟海船一样,是不许女人踏足的。
见张缇拍开道观的大门,消失在那道门缝中,千柳刀蹭蹭蹭上了树,揪断一根枝条,无趣地拿在指间把玩。
白云观内传来张缇的声音,是中原话,她听不懂。
“什么?真人不在?去了哪里?”
另一个嗓音回答:“自打上回张施主你来过,天子就派了几拨人马来接真人。真人本是不愿意离开本观的,后来天子亲临迎接,真人才跟着去京里了……”
张缇的声调骤然提高:“胡说,什么迎接!我看那分明就是劫持!”
“张、张施主?”
“……对不住,张某失态了,请小师傅不要放在心上。”顿了顿,张缇又说,“鄙人今日来访,也请对外保密,可以么?”
“只要不是京里来人调查……”
“若官差来询问,那小师傅大可照实讲,要是不知身份的人,突兀问起,可千万莫说。张某的性命,或许就在小师傅手上了。”
“吓?此话怎讲?”
“哈哈哈,详细不可说,叮嘱到此为止,执行怎样,只看天运命数罢。既然真人不在观内,那在下也应当离开了,免得给贵观多惹是非。告辞,告辞。”
“……请。”“请。”
这一回的拜访,结束得异常地快。一路下山,依然是千柳刀牵着张缇,领他往下走。到了山门外,她解开马儿,邀张缇共乘,后者摇头说不懂得骑术。
于是便牵着马往东面去。
一路没有驿站更不见客栈。不过,白云观山门到京城西门,并不遥远,两个时辰足可走到了。临近西门的时候,能看见被拒在门外的难民三五成群地靠在一处小憩,有拖着板车的,一家几口人便都围在车边打瞌睡,发觉他俩走近,警惕地注视着二人。
『去城墙下吧。』张缇说。
『嗯。』
两人背靠着城墙,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千柳刀比张缇晚些入睡,她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砖城墙,轻声到:『好厉害,我还是头一回到中原的都城来。读书人,你住这里面吗?一定很安全。』
张缇没有应声,似乎真的睡着了。
千柳刀不满地用小指头戳戳泥土,闭上眼休息。
她是被气味诱得醒来的,睁开眼,寻找空气中那馋人的饭香来自何处,很快便发现了几座粥棚。这是朝廷安排的施粥处,每个人都能分到一瓢稀粥,填填肚子,不至于饿死。
当然,如果太不够吃了,坚决要饿死几个大胃口的人,粥棚的劳工也没办法。
千柳刀揉揉眼睛,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读书人去哪里了?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却遍寻不着张缇的身影。难道他终于找着机会,趁她入睡,悄悄溜了?
呼地站起,却发现身上掉下一件外披。
这件衣服可不是她的,也并非读书人昨夜所穿,搭在身上颇暖和,可以抵御清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