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魔女
一、
春天,祁月被江南的景色所吸引。
尽管重任在肩,还要着急赶路,但对于留恋忘返江南的春色,祁月还是驻足瞻望,一时忘却要务缠身。
白墙黑瓦,小桥流水人家,与江南的春色融为一体。
祁月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感到愉快极了,仿佛每一处的地方都是那么的可爱。
心情愉快的时候,脚步也变得轻快了。
他走过石板街,惊起朱杆上的燕子,掠过微波荡漾的湖面,激起一阵阵涟漪,然后飞入寻常的百姓家。
此时此情,祁月虽然没有哈哈大笑,嘴里却是哼着小调。
这样的景色怎么让人忘记,祁月决定在临湖边上的酒馆里烫一壶老酒,再让小二从湖里钓一尾鲜活的草鱼,来慰劳一下自己。
这些日子,他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完全没有正常作息,连他自己都觉得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还好所有的辛苦都没有白费,他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上一天赶到了江南。
这一天是属于他自己的,尽管严零雨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到江南便来严家找她,但祁月还是想在难得空闲之中游玩江南的春色。
况且,他也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不想对方花更多的时间来招待自己,尤其是在严大老爷五十大寿的时候,亲朋好友,八方来客,前来祝寿的人必定络绎不绝。
能不麻烦人家,便尽量不麻烦人家。
现在,祁月手里端着一盅酒,这盅酒并不比外面的酒好喝多少,却足足贵上一倍之多。
但这景色实在是让人陶醉,清风细雨,雨雾朦胧。
祁月便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湖面。
春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雨后初歇,叶子泛着新光,又为江南的景色添上几分春色。
只有那垂钓的蓑笠翁,仿佛不受风雨的影响,静坐于一叶扁舟上,默默垂钓着。
他的鱼线还漂浮在湖面上,祁月饶有兴致地观望着,甚至比渔翁还要耐心,还要专注。
终于,他的钩往下沉一下,钓上来的会是一条多大的鱼呢?祁月也是十分期待。
然而钓上来的却不是一条鱼,远远地便看见一坨乌黑的毛发,像是成年男子的头发。
随着尸体渐渐地浮出水面,那渔翁业已吓傻,呆若木鸡。
祁月一个燕子三抄水,掠过湖面,来到扁舟之上,比燕子还要轻盈。
这时,惊慌失措的渔翁才叫了起来,不一会儿,湖面上边聚齐了许多人,众人合力将尸体挪到岸边。
尽管尸体被浸泡许久,但早有人认出他便是严家的大管家——严福。
严福,怎么落入丧命湖底,祁月觉得事态严重,得立马赶到严府一看究竟。
却发现严府门可罗雀,大门紧闭。
一定出事了,祁月想也没有想,便跃过了围墙,来到大厅。
祁月的突然出现,把里面的人吓得一阵哆嗦,竟然东躲西藏起来。
直到严零雨的出现,忐忑不安的众人才渐渐地围了过来。
祁月大惊,问明缘由。
严零雨叹了叹一口气,说道:“还不是黑衣魔女闹的。”
二、
从严零雨的口中得知,这已经是近三个月来第七起命案了,所受牵连的不仅有商贾富家,还有武林人士。上个月十七号,连武当派的三代弟子萧子风也同样惨遭毒手。
而这个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的人,竟然是一个女子,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她本来的面目,她来去如风,出手狠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严福下手。
严零雨百思不得其解,对方一不是冲着金钱,二不是夺取武林秘籍,而与所杀之人俱是素无过节。
祁月问道:“对方在杀人前可有异常?”
严零雨想了很多久,实在是没有想起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对方仿佛突然的出现,杀了人之后,又突然的消失,其行踪神秘得很。
祁月一阵苦笑,他只有苦笑,说道:“看来也只有守株待兔了。”
严零雨也是一阵无奈,说道:“谁说不是呢?”
可这几天来,全府上下草木皆兵,已经被搞得神经兮兮,人人自危,便是连严大老爷的寿宴也取消了。
尤其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家便开始担心起来,黑夜岂非是她最好的掩护。
她已经杀了严福,那么下一个是谁呢?
严零雨不敢猜想,也不能猜想,她也不知道这样的遭遇要闹腾到什么时候。
夜晚,严府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也就是严府,这个江南第一家,要是一般的人家还真没有这样的实力来如此照明。
出人意料的是祁月却吩咐他们把灯火灭了。
尽管灯火能够分辨敌人的踪迹,但也能暴露自己的藏身之所。
祁月在严府院落缠上一根极细的黑线,线上系着铃铛,即便是蚊子落在上面也能发出声响。
一切都布置恰当之后,祁月来到一处楼阁之中,正好将院中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严老爷和小姐严零雨也来到了楼阁上看望祁月,只见祁月闭目盘坐在地上。
严零雨轻轻地问道:“她会来吗?”
祁月摇摇头。
严零雨看了一眼布满院中的黑线,说道:“她要是来,便无迹可遁。”
祁月笑了笑,却没有说话。看着这幅表情,严零雨不禁皱了皱眉头,紧张地问道:“难道不能发现对方吗?”
祁月点点头说道:“正是。”
这样的答案着实让严迨父女大感吃惊,尤其是严零雨,在她眼里,祁月几乎无所不能的。便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如此费力地去缠这个黑线。”
她着实不明白,祁月说道:“但这个却能让全府上下能够睡一个安心觉。”
严零雨说道:“可是我们明明看见一片树叶飘落在黑线上,铃铛都能发出响声。”
祁月笑了笑,那片叶子不过是我用内力逼下的,落在黑线上自然会发出响声。
严迨父女大为吃惊,异口同声地说道:“要是对方来了,又如何是好。”
听到祁月说到黑线防护没有作用,她们忍不住瞧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不禁打起了一阵冷颤。
夜色那么安静,安静到有些压抑。
但是没有一点动静。突然,祁月示意大家安静,轻轻地说道:“来得好快。”
严零雨连忙拔出短剑,口里却说道:“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三、
她话音未落,只见祁月已经跃出阁楼,消失在黑夜之中。
严零雨咬了咬牙,也跟着跳了出去,哪还有祁月的影子,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拨动了黑线。
火把立马亮了起来,各人手拿着兵器,如临大敌。
在火光冲天之下,众人终于发现了祁月伫立在房顶之上,像是一尊石像,一动也不动。
而距他不远的地方,也站一个黑衣人,同样一动不动。
黑色的装束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没有人存在,却又感觉到无处不在。
后来,严零雨回忆起当夜的情形,竟然压抑得感到窒息。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水,却看见两人就这么相持着,突然那黑衣人一阵长啸,从房顶中跃下,迅速地消失在黑夜之中,那身法众人都瞧呆了。
祁月也跟着跳了下去,消失在黑夜中。
身后传来严零雨的惊叫,让祁月穷寇莫追,可是哪里还来得及,严零雨望着无尽地深渊,心里暗暗地祈祷,希望祁月能够平安无事。
她并不担心祁月的武功与智慧,却害怕对方施展什么阴谋陷阱,让人防不胜防。
这一夜,她几乎无眠,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每隔一段时间,便望着屋外,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黑夜空空,祁月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她咬了咬牙,抄起桌上的短剑,打算跟了出去。
却发现祁月已经走回了院中,严零雨连忙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祁月微微一笑,说道:“稍微有些遗憾,并未抓住对方。”
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严零雨看得出来,这场追逐,一定是追了不少地,祁月的鞋上沾满了不少的湿泥。
严零雨问道:“可有看出一些端倪?”
祁月摇了摇头,对方不但狡猾,还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利用地形甩掉了祁月。
这一次的交手,唯一让祁月肯定的是,当前的这个对手,是比山阳二老和马阅已还要厉害的角色。
她不但武功高强,还懂得善于利用各种有利的形势,再给你来上一记出其不意。
看着祁月一脸严肃,沉默不语。
严零雨说道:“我想她是不会再来严府了。”
祁月略有一丝不解,严零雨解释道:“此妖女倒行逆施,滥杀无辜,如今在江南出现,只怕天下武林人都已经知道了,绝不可能再放过她。”
她顿了顿口气,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武当派已经派出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闫翙前来铲除此妖女,而附近的太湖水帮和沙江帮等十几个帮派也一同前来助阵。”
她话音未落,却见祁月叹了叹气。
于是十分不解地问道:“却是为何叹气。”
祁月说道:“我是感叹,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丧命。”
严零雨说道:“你是担心,这么多人还是收拾不了她。”
祁月说道:“对方兴风作浪,引起无数的争端,难道不是有意地把众人引到这里来?”
严零雨说道:“对方是有意这么为之?”
祁月说道:“目前尚未确定,却不宜让更多的参与者进来。”
严零雨看着祁月轮廓分明的脸颊,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说道:“你是打算去阻止他们吗?”
祁月点点头。
四、
渡口,这是前往姑苏的唯一道路。
在水面掌舵了六十余年的老艘公仍像往日一样精神抖擞,苍劲的歌声穿透两岸的青山。今日,他比往日更加的忙碌,不知道怎么地,对岸挤满了要过江的人。
划船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但他依然充满了力量,将一趟趟的渡客送到对岸。
却不知道为何,今日像是赶集一样,一波又一波的人挤到了渡口,这种情形是老艘公六十年来所未见过的,他毕竟不是年轻的小伙子了,面对越来越多的人,渐渐感到发怵起来。
可渡口上茶馆的吕老板却是另外一番心情。
这本是供过客等船打发时间的小坐,今天挤满了各式各样三教九流的人物,寻常也就是图几个茶资的闲钱,今日别说是老酒、茶水,便是白水也开始收费了。
可即便是这样,还有很多的人在排着队伍。
他似乎闻到了银山的味道,要是再来几天这样的日子,他似乎可以也做成买卖颐养天年了。
这时,来了四个人五人六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茶馆,他们手里抄着真实的家伙,看起来分量颇重。
这些人并不好惹,众人纷纷避让。
他们来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把手头的家伙往桌子上一摆,其中一个人叫道:“小二,上好酒好菜。”
这里的小二也是阅人无数,先前宣称的早已卖光的老酒,此刻又出现在四人的桌子上。
这四人抡起酒便往嘴里倒,这喝法不能形容为喝了,简直是在灌酒。
其中一人对着上首之人说道:“我听说只要抓着黑衣魔女,不论生死,江南严家便赏金五十万贯。”
另一个说道:“在江南这个地方,除了我们四兄弟,谁配拿这笔赏金。”
其他三人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享受不尽的财富,于是灌酒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财帛本就动人心,况且五十万贯并不是一笔小数目,无论谁见了都会心动。
这时,只听见一句:“几个地痞也想拿赏金,真是可笑至极。”
声音阴冷,仿佛像冬日里的细雨,绵里藏针,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
不知道什么时候,茶馆里多了两个人,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绷带一样缠着身体,脸色竟然比死尸还要苍白。
他们走到四人的桌子,冷冷地说道:“听说你们四人也想拿赏金。”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那坐在上首之人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不错,那笔赏金我们苕溪四杰是拿定了。”
他话音刚落,那两人便哈哈大笑,这仿佛是他们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苕溪四杰的老大喝道:“阁下是何人,亮出架子。”
那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就凭你四条小虫也也配问我们的名字。”
他刷一下,抽一柄软件。
用手在桌上一拍,一碟的花生米便飞了起来,只见他随便的比划几下,花生米像雨点一样落下,不过被整整齐齐劈成两半。
苕溪四杰突然真的像四条小虫了,变得不会说话了,那老大不停流着冷汗,吃吃地说道:“阁下是黑白双煞。”
五、
那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哼了一声,说道:“还不算白混,听过我兄弟的名号。”
苕溪四杰的老大说道:“两位也是来夺赏金的,那大家便各凭本事,谁抓住黑衣魔女赏金便归谁。”
黑白双煞之一白煞冷冷地说道:“只可惜我们兄弟俩不喜欢别人跟我们抢东西。”
苕溪四杰的老大惨声说道:“听说那黑衣魔女厉害无比。两位,要是多了我们兄弟四人的帮忙,想必也会更加容易一些。我们兄弟四人绝不会再争夺那笔赏金。”
他毕竟是四人的老大,多少有些见过世面,自知不敌,于是便求饶讨好。
谁知,黑白双煞并领情。
白煞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四人不过是累赘,有还不如无。”
黑煞也拔出手中的长剑,看着闪闪发光的剑刃,说道:“死于我这把剑的亡魂有七十六人,加上你们四人正好凑成八十。”
苕溪四杰一时如临大敌,纷纷抄起桌上的兵器,四人退成一条线。
黑白双煞根本没将苕溪四杰放在眼里,任由四人摆好姿势,仿佛像是猫抓老鼠一样,将他们耍够了再下手杀死对方。
这一切都被祁月看在眼里,他忍不住叹了口一气。
发生的事情比他担心的还要乱,没想到有人竟然已经挣起了赏金,他正要打算出手制止。
突然,飞进一人,众人还没看清来人,他已经将黑白双煞手中的剑击落。
祁月一眼看去,只见此人一身正气,一张还算稚嫩的脸,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是他的剑法却极为骇人。
如果刚才白煞一手劈花生的剑法算是极为精妙的剑法,那跟来人一比,也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
黑白双煞的脸这一次是真的白了,这是他们出道以来首次遇到的情况,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击落自己手中长剑的人竟然是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人。
白煞惊魂未定,扫视了一下四周,才确定并没有人暗中帮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小心翼翼地问道:“尊驾是何人?”
来人淡淡地说道:“在下武当闫翙。”
简单的六个字,却犹如平地一声雷,给了黑白双煞当头一棒。
白煞惊恐地说道:“你是闫翙。”
对于闫翙,他们兄弟自然是听过的,闫翙不但是武当派近些年崛起的新生代中的佼佼者,也是武当派近二十年来极为难得练武奇才。
尽管年纪轻轻,便是武当派最为深奥的太乙玄门剑法也已经练得出神入化。
更加难得是,尽管年纪轻轻就学有所成,但是他从来不曾心高气傲过。
闫翙冲着黑白双煞,说道:“在下奉劝阁下不可滥杀无辜,不然终有一日会报应到阁下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