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背影,勾庆摸了摸下巴。
旁边一个巡检司的卒子凑过来:“大人,这姓方的不给你面子,要不要小的找人教训他一顿?”
“教训什么!他可是新大人身边的心腹红人。”
“新大人怎么样,心腹红人又怎样?惹了大人您,小的就给他们苦头吃,不给他点苦头吃,他怎么知道大人的好。”
勾庆赏了他一个爆栗子:“行了,别没事找事。”
小卒子很是委屈。
整个泰州城,谁不知道巡检大人好那一口,平时城里有戏班子上了新人,巡检大人必会临场。若是哪个能攀上巡检大人,在泰州城里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无人敢惹。
这次新来的县尊大人身边,跟着个长相清秀的师爷,巡检大人以前十天半月不去一次县衙,这才多久,就去了好几趟,没事就往别人身边凑,谁看不出来巡检大人冲着什么去的。
勾庆可不是什么善类,以前没少干些欺男霸女之事,谁想到今儿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勾庆又看了方凤笙背影一眼,扭头走了。
“王里正,你做得很不错。这是灌浆期最后紧要的关头,熬过这阵子,把粮食收上来,就能歇下了。”
“谢谢大人关怀体恤。小老儿在大河村做了这么多年的里正,您是第一位亲自下乡巡视农田的父母官,有了您的态度,小老儿就看那些藏在暗处的恶人,谁敢再做那绝户头的坏事!大人您放心,小老儿一定召集人手,日夜不间断看护庄稼,若是出了岔子,您唯小老儿是问。”
说到激动处,王里正甚至跪了下来,被范晋川一把搀住。
“王里正实在不用多礼。”
“这一拜大人当得,大人是好官,小老儿虽目不识丁,也没什么见识,但也知道大人是好官。”
王里正仰望着范晋川,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半张脸,脸上已经被晒蜕了皮,嘴唇也干涸的有些裂了。
“大人您等等,小老儿让人去取些水来,您喝了再走。”
“不用,本官还赶着去下一个村。车上有水,王里正不用再送。”
范晋川婉拒王里正,往一旁土路上的骡车行去。
那里,小七和两个衙役正等着他。
上车时,他突然站定往不远处看了一眼。
“大人,您看什么?”小七问。
范晋川摇摇头:“没看什么,我好像看见了方贤弟,不过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走吧,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村。”
骡车摇摇晃晃地驶离,车身满是灰尘,一车四人,寒碜得让人不敢置信这是县尊大人巡视,可这恰恰就是。
王里正收回目光,对不远处站着的一众村民道:“以前咱们都是听由天命,现在来了这么好个大人,咱们也跟那天斗一回,你们这些兔崽子可给我争气,谁要是夜里巡逻再给我偷懒耍滑,就给我滚出大河村。”
“是,里正叔。”
不同于平时,这次的声音格外嘹亮。
人群里,也有人偷偷地低下头。
……
不远处的岔路上,停着一辆马车。
禹叔是车夫,还有知秋。
听着不远处那些农人的说话声,知秋犹豫地看了方凤笙一眼:“少爷。”
“走吧。”
马车缓缓驶离,方凤笙的耳边却回旋着好几个声音。
“……正兵以正取胜,不在于诡诈机巧……”
“……方师爷这个计策倒是挺不错,就是轻视了泰州这个地方……”
……
“爹,那周大人古板固执,事事倚赖您,又总是意见跟您相驳,您何不自请求去,以您的本事,天下之大尽可去得,何必拘于一处。”
“大道之行,在于正大光明,不惧被人识破,行则有成;诡道之术,在乎投机取巧,最惧被人勘破,明透则不成。治国,需行大道,不可弄诡道也①。你只知周大人古板固执,事事倚赖我,殊不知爹跟他要学的东西还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