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栓子说得心有余悸,其他人就像听乡野杂谈。倒是有人想说哪有这么可怕的,可见舒师爷和憨栓子这样,怎么也不像骗人,嗫嚅了几下闭上嘴。
魏王皱起眉:“那此物与蝗灾有什么关联?难道这就是蝗虫的卵?”
还算魏王不笨,很快就联系上了。
舒永泰也顾不得沉浸在回忆里,道:“当年属下曾与一任东家去陕西上任,也是那东家运气不好,头一年闹旱灾,好不容易靠着朝廷赈济撑过去,第二年刚入夏就碰到蝗灾。都说那一年肯定风调雨顺,谁也不知道这些虫是从哪儿跑出来的,整个县里的还没长成的庄稼,都被虫子吃光了。
“后来才知道若是头一年旱狠了,第二年有很大的可能会闹蝗灾,因为蝗虫会把卵产在地里,而且它产卵产得极深,经过一冬的修养,天气暖和了开始成虫,开始是蝗蝻,然后是成虫,等它蜕几次皮,这东西就会飞了,且有聚众性,飞到哪儿,就吃光那里的一切。”
听完舒永泰的话,魏王的眉宇久久无法舒展。
“既然你主动提及,定是有灭蝗之法,可有什么法子解决掉这些东西?”
“在入冬前翻地,往深处翻,把这些卵冻死。在次年春夏之时号集人捉虫,只要数量减少,就不会成害。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明年,而是眼前——看这样子,恐怕今年在入冬之前就会闹上一场,若是不趁着成灾前把减少这些虫子的数量,明年靠翻地和捉虫肯定是不够的。”
这时王百户也走了上来,向魏王大致禀报了方才憨栓子一众人捉到的蝗虫数量。就那么一会时间,便捉到那么多,想必数量已经非常惊人了。
其实就在之前憨栓子这些人吃炒蝗虫时,已经有兵卒受不住馋跑去捉了,刚好有几个人抱着一包蝗虫喜笑颜开的走过来,舒永泰走过去,从里面抓出一只来看。
看了几眼,他匆匆朝魏王走过来,急道:“殿下,下命拔营吧,赶夜路。这东西再蜕一次皮,就能飞了,到时候肯定成害,得赶在之前到太原。”
一听说现在拔营,连王百户都有点犹豫。
还有那些根本没见过蝗灾的兵卒们,别看听舒永泰和憨栓子说的时候,他们觉得事情很可怕,可到底没见过,一个没见过还不知会不会发生的有可能,与又饥又疲连夜赶夜路,谁都会犹豫。
还是魏王十分果断,下命赶紧造饭,待吃过后连夜赶路。
魏王都下命了,其他人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不过对舒永泰的危言耸听,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意见,此事就不细述。
话不容多说,就这么被魏王压着赶路,本来两日的路程,被缩短到一日就到了。
太原当地官员根本措手不及,就迎来了钦差。
有些屁股没擦干净的,心中暗自惴惴,还有些有其他异心的,表面上看着不显,实则内心各种计较不提。总而言之,别看外面已经有饥民们啃树皮了,属于一省首府的太原城还是风平浪静,顶多就是市场上粮价极高,而且已经买不到什么粮了。
见此情形,魏王眉心跳动不已。
他也算‘朱门酒肉臭’里的一员,但就这么一路走过来,对比沿路看到的种种惨状,再看眼前的‘粉饰太平’,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几声蠹虫。
巡抚衙门就在太原城,作为一省最高的地方官,钦差下榻之处自然选在这里。
一时之间,巡抚衙门里是高官群聚。
山西巡抚胡德茂,太原知府赵天放,布政使齐碧河及山西都指挥使何隆成都列在位。还有山西督粮道总粮官周会,及山西道巡察御史安荣斌,太原府下数位知县,这几个官衔较低或者地位不太重要的,就不能入正堂了,而是在外堂陪着。
本来魏王一到,赵天放就说先安排歇息,等休整之后再说正事。
一般惯例都是如此,钦差哪有几个能吃苦的,更不用说是皇子了,更是要小心侍候着,哪知却被魏王驳了,闹得赵天放脸色讪讪。
魏王也是个行事果决,当场就命人把当下各地情况禀上来,众人也就一一把想说的都说了。
当然,因为还没摸清楚魏王心思和套路,故各人都有隐瞒,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魏王也明白,他扫视下方面色各异的众人,一皱眉后又舒散开,站起来道:“罢,也不急在一时,还是先安排本王歇息吧。”
这突来的虚晃一枪,让下处众人目光闪烁,一时也闹不清这位爷到底想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