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都不敢耽误,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没人发现,压在车上靠下的位置,有一袋粮食破了一角,隐隐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暗中,有人抓了一把,匆匆藏进怀里。
……
见屋中的光线很暗,周管家掏出火折子,又点燃了两个烛台。
这才在周会如炬的目光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
摊开布包,里面包的竟是一把米糠。
周会的瞳孔先是一缩,再是扩大,他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好,我就知道他是个诈和。”
兴奋下的他,竟说了句哩语。
“那大人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找胡中丞、齐大人等,共商大计!”得意之下,周会不管不顾就从床上下来了,他拿着官袍就往身上套,套上就走,竟忘了一只靴子。
“我的大人啊,您还是等等吧,现在才什么时候,怎么说风就是雨?还是再歇歇,等到天亮了再出去,您这种时候去找诸位大人,若是让钦差大人知道,提前有了防备……”
听及此言,周会顿时不动了。
站在原地,目光一番闪烁,又回到床上坐下。
实在不是周会办事不着调,而是最近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如意,钦差对他提防得很,广济仓那边一直找不到漏洞,外面的造势倒是一直没停下,可每次都被钦差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无奈之下,他甚至打算釜底抽薪,谁知竟收到消息说今夜会到一批粮食。
上次到粮,他错失先机,这次是再不会错过了。所以哪怕钦差严防死守,但架不住他是个地头蛇,到底让他找到了对方的把柄。
待到明日他召集众官,把手中的东西给他们一看,不给那钦差准备,便直逼广丰仓。
人证物证俱在,而其他人见钦差以米糠麦麸充当粮食,想必明白其处境,再不会左右摇摆。
是时钦差既丢了颜面,又办砸了差事,他对京城那边,也算是有交代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周会越想越兴奋得意,接下来的时间里更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连脸都顾不得擦洗一下,便匆匆穿上官袍叫了人,坐上轿子急匆匆往巡抚衙门去了。
辰时刚过,西大街行人稀少。
秋叶纷纷,风卷起落叶又吹得四散,平添几分萧瑟的气息。
不过初冬,天便冷得吓人,风里似乎含着冰渣子,冻得人脸发木,手脚冰凉。轿夫们平时都是懂规矩的,可今日实在是太冷了,尤其出了汗再一吹风,更是让人打从骨子里冷,便忍不住搓手跺脚用以驱寒。
可眼睛都是往大门那处看的,再看门前停的这几顶轿子,心知这莫怕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诸位大人这么早来拜访,不知有何要务?昨夜运粮,钦差大人不放心跟着熬了一夜,天亮时才睡下,若是没有什么要事,还是晚点再来吧。”
“着实有要务,这么些大人都来了,还是去通传一声。”八人抬的银顶皂色盖帏轿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银顶八人抬的官轿只有三品以上大员可坐,所以即使轿帘未曾掀起,也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如今这太原城里,拢共就只有这么三位有资格坐这种轿子,都是跺一跺脚,山西就要抖三抖的人物。
“这么冷的天,关着大门不让人进,这就是钦差大人的待客之道?还是你这杀才欺上瞒下故意给我等吃闭门羹?”另一顶锡顶官轿中传来恼怒的喝斥声,坐在里头的正是山西督粮道总粮官周会。
这广丰仓以前本就是周会管辖的地方,来应门又是广丰仓的吏役,此时见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被吓得浑身抖颤如筛糠。
若是这个罪名被落实,真是死他一家子都不够。当即也不敢再拦,让了开去。
没人发现平时被重兵把守的广丰仓,今日怎会是让两个小小吏役出来应门。也许有人发现了,可想想昨夜运了一整夜的粮,也能明白为何是这种情况。
几位大人带着衙役、随从,宛如饿狼扑羊似的进了里面。
无视要引他们去会客处的吏役,反而直往后面去了。
往后去便是仓房所在,还有做赈济窝窝的地方,不管是哪一处都是钦差大人明令禁止人乱闯的。
见几位大人来势汹汹,也无人敢硬拦,只能一边跟在后面说好话,一面火急火燎地命人去请钦差大人前来。
魏王很快就到了。
刚好就在仓房门前拦住众人。
他面色疲倦,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眼中还有红血丝,像是昨晚真熬了一夜未睡。表情却是冷凝的,薄唇抿成一线,注视着众人。
“你们这是干什么?”
“钦差大人,下官与诸位大人接到有人告发钦差大人,说是钦差大人以米糠麦麸等贱物,冒充朝廷拨来的赈灾粮食,以行那贪墨之事。为了以示清白,钦差大人还是不要做无谓抵抗,让人把仓房打开给我等看看吧。”
有别于之前的毕恭毕敬,今日周会下拉的眉眼格外带着一种睥睨。就好像抓住魏王什么软肋,一定会让他倒霉似的。
“朝廷拨来的赈灾粮食?朝廷可有发下赈灾银粮,本王清楚,尔等也清楚。自打本王来到此地,便命尔等筹粮赈灾,尔等推三阻四,俱称有难处。包括周大人也是这么如此,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魏王冷道。
周会狡辩道:“一码归一码,下官知晓自己无能,可山西大旱已绵延两载之久,下官哪怕是诸葛在世,也穷尽所能了。钦差大人能从他省借到粮食,这是山西百姓之福祉,这与大人会不会将借来的粮食换成米糠麦麸等贱物,又做成赈济窝窝给灾民,好像无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