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出一个可以让他们喘息、考虑、斟酌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段里,发生的任何事都足以动摇他们的想法。
魏王没有理会周会。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周会与他如今已是撕破脸皮,就不用再佯装无事。倒是其他人,都一一上来向魏王解释。
都是官场上混迹已久的,太深谙什么叫做唾面自干,有了这种本领,哪怕魏王的脸色黑如碳,他们也能把场面圆得和谐美满。
眼见差不多了,胡德茂等人向魏王告辞,谁知魏王反倒叫住了他们。
“胡大人,本王有事与你商议。如今天气渐冷,虫子越来越少,以虫换粮恐怕做不长了。可灾民无粮,与其让他们聚在一起闹事惹事,不如给他们找些事做。”
胡德茂停下脚步:“钦差大人的意思是?”
“有田的深耕土地,为来年春耕做准备。无田的开垦荒地,官府可提供粮种并免税,此事还需细商。至于无田又不愿开垦荒地的,就挖渠挖池蓄水,以防来年还旱。什么都不愿干的,就把赈济粮给停了。”
胡德茂抚须沉吟道:“钦差大人这主意不错,只是大人昨晚一夜未眠,还是先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我等再共聚磋商此事?”
魏王没有异议,此事便定下了。
周会出门坐上轿子,匆匆忙忙走了,其他人看着他的背影都是摇头直叹。
齐碧河将胡德茂送上轿。
胡德茂在轿中坐下后,突然道:“此事你如何看?”
齐碧河一愣,又笑:“不管如何看,钦差大人肯定是能弄来粮食无疑。”
这话说得有点含糊,但胡德茂明白其中的意思。
如今到处都缺粮,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苏湖那边的粮食,可盯的人那么多,能借到粮食的没几个,魏王既然能借到粮食,就不可小觑。
要知道魏王借来第一批粮食时,他们就各自私下打听过,根本不知这批粮从何处来。现在他们仅凭看到的粮食,就判断出是苏湖那边过来的,但可以预料到即使知道,也很难打听出从何人手中借出。
不过可以想象,能在这时候借出这么多粮食的,都不是寻常人。
江南一来历来是受朝廷重视,毕竟天下赋税出江南,这句话可不是虚言。能在这里做封疆大吏的,无一不是简在帝心。
所以哪怕他们背后有人,恐怕也忌惮不已。
再往下延伸,谁敢保证借出粮食的人,是不是受圣上暗许?就算不是,魏王能借来一批粮,又借来第二批,谁敢说他不能借来第三次,第四次?
这次借来的粮食,若是紧着用的话,足以撑过这个冬天。到明年春天的话,万物复苏,什么都能拿来吃,只要饿不死人,下面就不会乱。
只要不乱,魏王就算成功了一半,再坚持到夏秋之际,到时候借粮也便宜了,就算借不到粮,地里也有出息,这趟差事就算成了。
如此艰难的境况,魏王都能办成差事回京,功劳自然不必说。待到那时,想必在朝中的声望将会达到旁人难及。
毕竟圣上也不是傻子,魏王面临此境,若说背后没人动手脚,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难道整个山西一颗粮食都没有了吗?
晋商富甲天下,举世皆知。
不是没有粮食,只是没人愿意拿出粮食。
为何不愿?
再往下,两人都不敢细想了,因为一旦细想就会忍不住战栗。他们两人一个是山西巡抚,一个是山西布政使,若说这事跟他们没关系,谁会信呢?
包括他们自己都不信。
看来是该变变想法了,总不能为官一场,坑了自己,还牵连了族人。
次日,胡德茂等人齐聚广丰仓。
本来按理说议事该去巡抚衙门的,可魏王逗留此地,胡德茂和齐碧河有意讨好。下面人都是看上面人的意思,巡抚和布政使突然变了态度,都是人精谁看不出来,不管是逢迎也好,或是各有心思也罢,表面上都会做个太平。
魏王办事向来迅速,也是他决定的事常人难以改变,把细节定下后,就颁布政令晓谕各府州县了。
于是大冷天的,灾民们都被聚集在一起,或是深耕土地,或是开垦荒地,或者挖渠挖池用来蓄水。
忙得是热火朝天。
肯定是有人不愿意干,难免激发民怨。可如今粮食有限,官府又说了,不干活,就停掉赈济粮。能活谁不愿意活,与挨饿相比,自然去干活了。
还有一部分灾民本就勤劳诚恳,见官府颁布的荒政政策有理有据,既没有劳民伤财,对百姓也是十分宽容,哪怕是为了一家子来年的生计,他们也愿意干。
眼见这里进入正轨,魏王又重提找当地富户捐输之事。虽众官员都表现得十分勉强,屡屡告难,却没有再推诿。
这算是一个好的现象吧。
而另一头,凤笙在和陈浩见了面之后,才发现她真是小瞧了这些做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