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钦差的亲自前来,让这些漏洞变得一时之间难以补上。
于是就变成致命的要害。
谁能想到钦差日理万机,竟会为这一点事赶到阳曲县来。他们哪里知道魏王一直没放松对各地监管,就怕有人趁机挑唆灾民闹出民乱,一听说军粮被劫,劫的还是灾民,魏王就嗅到一丝阴谋的气息。
这也是他为何会亲自前来查探的原因。
孟新阳早就是冷汗直流,面白如纸,脸颊的肌肉克制不住地颤抖,显露出五分狰狞和三分仓皇,还剩下两分则是图穷匕见的凶恶。
“现在你想推脱关系,早干什么去了?这些银票被你收下后,你就没了反悔的余地。一旦钦差查明,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没你的帮忙,我能干出这些事?!”
罗知县当即停下步子,转头看过来,除了一脸的仓皇失措,也还含着几分凶恶。
“那你想做甚?想、做什么……”话说到最后,还是漏了气。是啊,跑不了孟新阳,难道能跑得掉他罗哲安。
孟新阳几步上来,一把拽住罗知县的衣领子。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你去命人处理掉那些关在大牢里的村民,再带人跟钦差同去阳兴寨,寻个机会……”他做出一个横切的手势,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看钦差这趟来,不过只带了二十几人,你招了衙门差役,再把当地团练的乡勇召集来,以镇压民乱之名杀掉那些人。等事后再以金人潜入意图挑起动乱为由,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死一个钦差不算什么。”
“可他不光是钦差,还是……”皇子啊。
剩下的话,被孟新阳一把捂了回去。
他狠狠地用力道:“办法我已经给你想了,愿不愿意做这是你的事。你若同意,我便托人帮你召集乡勇,事后替你圆补,事后再给你一笔银子。你若是不愿,反正死了我,也少不了你。”
罗知县瘫软在地,瑟瑟发着抖。
正是隆冬天气,地上十分寒凉,不一会儿他就冻得浑身冰凉,如至冰窖。可他既能做一方父母官,又敢因为银子随着孟新阳办下这等要抄家的大事,就说明骨子里就有几分欲壑难填。
一听说不会罢官,还能又得一笔银子,他倒也慢慢镇定下来,显然是有了决断。
可同时他也意识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看着双目灼灼地盯视着自己的孟新阳,罗知县知道自己这是掉进别人的陷阱里了。恐怕军粮被劫是假,拉着他意图遮掩也是假,有人想要钦差的命才是真。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被逼上梁山,恐怕就算他不答应,也会有人逼着他答应,甚至是直接要了他命,日后还要对他进行栽赃。
罗知县不敢泄露分毫,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就这么办了!”
等罗知县命心腹带人去大牢处理那些村民,才发现事情有些脱出掌控。
钦差竟留了人提审那些村民。
他的心腹办事不利,被那些钦差的亲兵察觉出不对,竟索性将整个大牢控制了起来,大门也从里面关上了。
这县衙大牢本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为了防止犯人逃脱,建得是易守难攻。拢共就只有一扇大门,一旦从里面关上,想要攻开极为困难。
万般无奈之下,罗知县只能命人守在外面,先去追赶已经出城的钦差。
另一头,魏王等人看似走得急,等出了城后就放慢了速度。
王程不过是个读书人,考中秀才后托人进了太原府衙做一名小吏。他寻常出入都是坐车,倒也会骑马,但哪骑马赶过这么远的路,还是一路疾行。昨天到阳曲县后,感觉两条腿都废了,大腿内侧也被磨烂了。
不过到底是年轻人,昨晚上了药后,经过一夜的休息,今日感觉好多了。
见钦差又要出行,他勉勉强强也能跟随,此番上了路,他还担忧自己不够利索,拖慢了钦差的行程,心里又想那阳曲县知县和商人孟新阳编天书之事,心里是万般心绪上心头,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事情很不简单。
恍过神来,又见钦差一行人犹如出城踏青,颇有一番悠闲之态,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霍侍卫,这…怎么走得这么慢?”
这一路上,王程也跟魏王手下的侍卫们算是熟了,尤其是侍卫头子霍五,也能说上几句话。
霍五瞥了他一眼,嘴里懒洋洋地衔着一根草:“昨天赶了那么久的路,大家都还没歇过来,走慢点好,急什么。”
王程一阵陪笑,也连连道走慢点好。
正说着,身后疾行来一个队伍,竟是那罗知县带着一众衙役赶来了。
罗知县坐在骡车上,面露痛苦之色,待车停下后,也顾不得自己快被颠断的老腰,连滚带爬从车上翻了下来。
“钦差大人即是查案,诸位又人生地不熟,还是下官陪同前往的好。”
魏王勒紧缰绳,没有说话。
那有着一把长须的师爷建议道:“大人,这罗大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不如就让他跟着一同前去,也免得我们走错了路。”
“是极,是极,这阳曲县内山路极多,没人带路恐怕会走错,还是由下官为大人引路。”
就这样,一行人再度上路。
罗哲安是文官,不会骑马,就还是坐他的骡车。只他一人坐车到底是有些尴尬,霍五索性让王程进去陪坐。
车中两人,一个心怀鬼胎,一个暗自提防忐忑不安,倒也相处融洽。
阳兴寨村离县城大约有大半日的路程,若是骑马一个半时辰也就到了,可因为罗哲安是坐了车,不免就耽误了行程。
就让他们这么走着,竟走到傍晚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