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怎么, 太皇太后想到我来了?”
阮烟简直是一头雾水,送走慈宁宫的嬷嬷后,小声对安嫔吐槽。
安嫔其实也不乐意阮烟去延禧宫, 阮烟这会子大着肚子,宜嫔又病得厉害,要是过了病气可不是闹着玩的,可太皇太后口谕都下来了, 不愿意去也得去。
她对阮烟说道:“许是她想起你我相处融洽, 想让你让宜嫔想开一些。”
言春捧了斗篷来。
安嫔亲手接过,替阮烟系上后, 叮嘱道:“你去了后也别待久了, 情面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人有亲疏远近。
比起关系一般的宜嫔, 安嫔当然更在乎阮烟的安危。
阮烟点点头,“你放下, 我心里有数。”
她其实都觉得太皇太后让她去, 简直是生怕宜嫔活得太长了。
谁不知道宜嫔和她往日的那桩仇怨呢?
安嫔又叮嘱了宋嬷嬷等人看好阮烟。
虽然宜嫔脾气有时候是急躁了点儿,不像是会做出傻事的人,可人心隔肚皮,安嫔也不敢拿阮烟冒险。
收拾妥当。
阮烟才坐着辇子去延禧宫。
这一到延禧宫,瞧见宜嫔,阮烟就吓了一跳。
她知道宜嫔病得很重, 可没想到这么厉害, 前些日子瞧见的时候脸上还有肉呢, 这会子瘦得脸颊凹陷, 唇色发青,满脸惨白,简直就像是要不久于人世了。
瞧见她来, 宜嫔眼神涣散,勉强撑着床,像是要起来行礼。
阮烟哪里敢让她行礼,赶紧道:“快别多礼了,你躺着吧。”
刘答应眼睛通红,肿的和核桃似的,屈膝给阮烟行了礼,也被阮烟免了。
阮烟这会子真是吓得不轻。
宜嫔这模样,怪不得太皇太后拿她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看向刘答应,问道:“你们家娘娘这几日情况到底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刘答应拿帕子擦着眼泪,道:“周太医今日来瞧过,说是心病,忧思过重,若是能想得开,这病不麻烦,若是想不开……”
她说到这里,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臣妾没什么大碍,善妃娘娘有孕在身,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过了病气。”
宜嫔抵着嘴唇咳嗽道。
阮烟来之前的确是想见几面就走,可现在,眼看宜嫔这模样分明就是命不久矣,她的脚怎么也抬不动。
“你们都出去。”
阮烟转过头看向刘答应等人,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娘娘!”
言春皱眉,担忧地看着阮烟。
但阮烟这回却是不听劝说。
刘答应也不怕阮烟会做什么对她们娘娘不利的事。
以她们娘娘现在这情况,不做什么怕是也活不到二月份了。
人都出去了。
宜嫔勉强睁着眼,困惑地看向阮烟。
她想坐起身来,可一动弹就又忍不住咳起来。
阮烟端了旁边凳子上的水,一手扶了宜嫔起来,一手给她喂水。
宜嫔喝了几口水后,心里越发疑惑,“善妃娘娘,你这是何意?”
阮烟没搭理她的问题,反而是问道:“宜嫔,你可知道,入宫选秀那回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宜嫔怔了怔。
她皱起眉头,她娘家和阮烟娘家乃是亲戚,亲戚走动再寻常不过。
她见过阮烟,也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但她却不明白阮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事。
“我还记得,那是我七岁那年跟我额娘去你们府上拜访,那会子你阿玛已经是佐领了,我阿玛那时候却还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在你们府上玩耍时,你那几个庶妹嫉妒我容颜好,想推我摔倒,好毁了容貌。”
阮烟慢慢说道,“我那时候岁数小可反应机灵,躲过了一劫,我额娘知道后,气得不行,你额娘那时候还想护短,是你出声斥责那几个庶女,又罚了她们给我道歉赔罪。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姐姐人真好。”
宜嫔一愣。
她的神色有些恍惚,隐约记起来这件事。
她还记得那时候在花厅瞧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委屈着一张包子脸,葡萄似的眼睛含着泪水,看上去就让人心疼,她又素来不喜欢那些小家子气的庶妹,便开口发落了她们。
她那会子已经在学宫里的规矩,家里的人都让她三分,故而这件事,额娘自然会给她面子。
“原来是你。”
宜嫔囔囔道。
她苦笑一声:“想来后来臣妾让你失望了吧。”
失望倒是不至于。
阮烟心道,她早知道人心易变,只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悲凉罢了。
“如今臣妾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宜嫔颓然说道,她垂着眼,“臣妾也知自己命不久矣,小阿哥,臣妾……”
她仰起头,用乞求的眼神看向阮烟。
阮烟心里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