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这短短的说话时间并不足以让烤猪肘烤成焦炭, 更何况陆芸花走的时候把火调整到足够小,还有白巡时不时看着。
回了家卓仪去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陆芸花则先是去换了家里穿的方便衣裳, 再去厨房看她的猪肘子。
她走之前还炖了猪骨汤, 瓦罐在一边的小炉子上面“咕嘟咕嘟”, 已经有清淡的香味溢出。因为余氏他们家是日日汤羹不断的, 鸡、鱼又或者是猪骨换着来,里面也是有什么放什么, 多是滋补的食材,像是这次就放了家里有的春笋。
比起肉厚肥美的冬笋来说春笋其实不大适合炖汤, 但是笋本就是鲜味的代表之一。有一道声名远播的菜肴,名字叫做“腌笃鲜”, 就是咸肉、五花和春笋炖汤, 吃过的人无一不说鲜美。家里本身是有咸肉的,但陆芸花一看这咸肉调味较重,不大适合用在腌笃鲜上面,最后还是选了新鲜的猪骨做猪骨汤,猪骨笋汤也是不错的。
陆芸花一进厨房就遇见背着手弯腰查看烤炉的白巡,白巡看到她回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嫂子总算是回来了,虽说我只用看着这烤炉有没有温度,但你不在家还是叫我有些心慌。”
他说着又问:“嫂子, 这猪肘没什么问题?”
“麻烦阿巡了。”陆芸花一边卷着袖子一边笑着和白巡道谢,看了看肘子的状况,又安慰他:“这会儿时间正好呢, 肘子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白巡闻言露出一个笑,很是高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以后白巡说要去给孩子们讲课就从厨房离开了,陆芸花便自己在厨房里面忙活。
她先是打开烤炉的盖子看了看猪肘的状态, 虽说表面颜色还没有上来,看盘子里的肉汁,猪肉肯定是熟了的。
陆芸花小心把火温升高,再次盖上盖子等待,这次就是为了烤出脆皮了。不过同样的,现在开始就要时时盯着才行,免得温度太高把猪肘烤成焦炭。
脆皮猪肘本身味道其实并不重,甚至没有卤味吃起来重,这就需要其他调料粉来帮助增加味道。
“辣椒粉、花椒粉、五香粉……”陆芸花先是调了一个麻辣味道蘸碟,想了想又放了一碟白糖。
蘸白糖这是南方的吃法,陆芸花从前的口味就偏北,所以对猪肉蘸白糖还是有些接受不来。不过她想着白巡是南方口味,又说除了她也没有谁吃过白糖这种蘸碟,其他人说不定会喜欢,还是盛了一小碟子放在一边。
除了白糖蘸肉,陆芸花从前听过用梅酱蘸烤肉烤鸭烧鸡,这个倒是比较容易接受,毕竟甜面酱也是甜甜的酱料嘛,想象一下换一种酸酸甜甜的梅子酱似乎也不错。
只是可惜了,陆芸花以前想着时间还有很多,有什么慢慢去尝试就好,哪能知道现在想吃点梅酱蘸烤鸭还要自己做才行。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最重要的面前这一顿。
在烤肘子这时候陆芸花麻利做了配菜出来,这次是韭菜炒豆芽、蘑菇炒油菜和猪骨春笋汤。
鲜嫩的韭菜和爽脆的豆芽炒在一起,吃起来是一样的清新爽口,只要放一点油把两种菜炒到断生加盐就好,不说有什么刺激的味道,韭菜味道特别,豆芽香气包容,两者相炒味道并不会互相打扰,每一口都是春天的滋味,只可惜没有素油,不然用素油才是最好的。
若说韭菜炒豆芽是清爽的代表,那蘑菇炒油菜就是鲜美的代表。
这菜放蚝油和生抽才好吃,因为家里没有这两样材料,陆芸花只能寻了现成的海虾米做底调鲜,这海虾米各个都有小指长短,看起来实在称不上“虾米”,但看看隔壁中指长短的虾干……小指长短的虾米似乎也变得合情合理了。
蘑菇先炒熟,再放海虾米和一点点酱清加水炖煮,等到鲜味都出来以后再加油菜段爆炒。
蘑菇在炖煮中变得柔软多汁,是山鲜的代表,虾米恢复几分弹牙,是海鲜的一员。配着菜地里的小油菜,似乎一时间集齐了山、海、陆的特色鲜美。这菜当然不是什么特别又复杂的菜肴,但是各个地方的食材互相交互使用,在这时候得以实现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赞美的事情。
三个菜的菜量都不小,配着两个大大的猪肘子怎么也能让几个大胃王吃饱了。白巡和卓仪虽然会吃很多,但其实不会要求每次要有多少个菜,要是配菜只有一点他们就会多吃些米、面少吃点菜,总会把其他人的量留出来。
只是对陆芸花来说炒一小盘反倒更麻烦些,因为要控制自己的力气,反倒不像是现在这样拿着一个大铲子用力炒舒服。只要克服了力气上面的问题,炒一点也是炒,炒一大锅也是炒,不如就一次多做一些叫大家都吃好。
这也就导致卓仪和白巡这段时间吃得格外舒服,从前不说吃不饱,顿顿吃七八分也是平常,哪像是现在这样吃得舒服又能吃饱?
因此大家也一直以来都觉得在劳烦陆芸花,对她这样辛苦有些不好意思,卓仪还问过陆芸花要不要教他炒菜,以后他来做饭,可惜被断然拒绝。
笑话,做饭是一件让人舒服和愉悦的兴趣爱好,现在家里的事情也不用她关心,要是这一点兴趣都被剥夺掉,那以后就只能天天去一次摊子再回来躺着晒太阳了!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阿卓!把桌子收一收菜端出去了!”陆芸花把炒锅里的蘑菇油菜盛出来,她家自从白巡住下以后就换了近似大盆一般的大碗,要是手劲小些的小娘子可能端起来都有些困难。
铁锅的炉灶目前还在院子里,两个铁锅还有一个在储藏室里面放着,是到时候要放到酱坊那边用的锅子,本来说要拿到摊子那里去用,但是想着摊子总归是露天的,来来往往都是行人,要是丢了还好说,要是被人融了拿去做什么东西那才不好。
“哎!”卓仪还没回答,得到开饭讯息的云晏先从房间里面挤出来了,脆生生应了一声以后蹦蹦跳跳过来帮忙。
陆芸花把碗抬了抬没叫他拿,递给后面过来的卓仪才伸手点点他的鼻子:“烫得很,和哥哥弟弟们一起去收拾桌子,把碗筷拿到桌上。”
云晏嘟嘟嘴:“阿娘我不怕烫……”
他还待说什么,叫一边榕洋拉走了,看着阿耿给两个弟弟各分了些碗筷,陆芸花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看自己目前最重要的脆皮猪肘。
现在家人似乎已经有了固定的分工,孩子们取碗碟收拾桌子,白巡盛饭端汤,卓仪端菜洗碗,陆芸花每次只专心做饭。
取掉烤炉盖子,里面的脆皮猪肘已经变成一种摄人心魄的琥珀棕色,仔细听一听,似乎还有油脂的声音滋滋作响,不知是皮肉上的声响还是猪肘下的声响,因为底下的肉汁和菜蔬接触又在高温中蒸发,现在似乎也在细细翻滚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成败就在这里了……”陆芸花深吸一口气,找了木夹子把托盘扯过来,取了一根筷子在猪皮上轻轻敲了敲……
“哒哒。”
坚硬猪皮和筷子接触发出声音简直如同仙音,脆皮声是如此特别,几乎让人一听就感叹起来,这是会是怎样酥脆的外壳,又会是怎样美妙的口感。
“成功了!”陆芸花也是抑制不住地高兴,她捏着夹子兴奋地转了个圈,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脆皮猪肘,还是这样成功!
“阿卓!阿卓!帮我端一下肘子!”陆芸花迅速回了厨房,先是擦了擦洗干净的刀和案板,一边大声呼唤卓仪帮忙。
卓仪听出她的急切,放下手里东西就过来了,白巡心痒难耐,忍不住跟在后面进了屋子,连带着被他天天“脆皮猪肘”、“脆皮猪肘”扰得不行的孩子们也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
两人戴了特制的加厚再加厚棉手套,把里面两个肘子依次端到厨房,孩子们给他们让开地方,看他们把猪肘放在案板上。
“嫂子,这还要切吗?”白巡端着猪肘的一路上都在忍着口水,这颜色味道实在是太勾人了,让人看着都有点蠢蠢欲动,甚至很想就这样抱着一口咬下去。
毕竟肉食爱好者里谁没有一个抱着整只鸡或是整个肘子啃的幻想呢,有些时候大块大块的肉实在叫人只想整个拿起来舒爽地咬上那么一——大——口。
“嗯。”陆芸花把猪肘夹到案板上,只简单回答了一下就把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猪肘上。
“咔——呲——咔嚓。”
锋利的刀尖先是插进猪肘上的脆皮,又坚定地划过,顺利割下一大块肉,最后是轻快利落地分割。因为刀尖足够锋利,陆芸花的手法也足够娴熟,所以几乎每一块猪肉和每一块脆皮都是相对完整、没有碎开的。
“哇!”
孩子们齐齐发出感叹,刚刚屏息凝神不敢说话,现在才有心情为这不一般的脆响表示赞叹。有时候食物的特别也是味道的加分项,不说别的菜肴,起码脆皮猪肘在这方面表现的很不错,现在大家对它的印象和期待就已经被无形拉高了。
当然,在吃过以后这种期待会完全得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