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花可不知道有个朴实的青年因为自己的话有了上进的念头, 她只觉得自己和泥瓦匠叔叔交流过后两人能相互理解,对后面酱坊施工很有好处。
既然分歧已经解决饭也已经送完,陆芸花便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工人们吃完饭后陆勤会把小板车给她送回家里,方便她下午再送一次饭。这样一看,陆芸花确实没有放多少心思在酱坊这边,可见之前泥瓦匠教训的没错。
酱坊那边花了不少时间, 余氏见她这会儿才回来也是疑惑, 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被泥瓦匠叔叔叫住了,他和我说……”陆芸花收拾着手上的菜蔬, 口中将刚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余氏听得又是骄傲又是自豪,边听边笑眯了眼。
孩子们也学习完出来了,欢声笑语伴着菜刀触在案板上的“哒哒”声, 芹菜香干、蒜片辣椒皆一一切好, 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盘子里, 就等着一会儿下锅炒制。
这时卓仪回来了,他被晒得更黑了,好在他本身长相就属于阳刚英俊那一类型的,黑一点反倒叫他的气势更甚, 显得更加威严。这些日子他和真正的农人一般在地里起早贪黑地忙碌,陆芸花也忙, 谁都没时间, 导致之前蔡老板送到家里的新衣裳一直放在箱笼里吃灰。
“今日把北梅虾放进溪里了,等了一早上,林叔说往后记得喂食,其余的不用管。”此时英俊威严的卓仪和往常一样先去屋里清洗一番后换了身干净衣裳, 用巾子擦着脸上的水珠,眼里满是高兴之色,口里说着自己养的那些虾。
“那什么时候可以吃?”陆芸花单手握住锅把,也和往常一样轻描淡写地端起大铁锅颠了个锅,回头问卓仪。
卓仪放了很多心思在北梅虾上,所以陆芸花一问马上就能回答出来:“七八月最好最肥,虽说北梅虾不大惧寒,但我们溪水太冷,再迟些它们自身消耗的多,吃起来没有七八月的丰腴。”
他从前吃东西不挑,从不在意虾肥不肥,现在自己养了虾却对这些开始计较起来,看来确实是很认真地在种田养殖。
“到夏天我一定要吃很多很多虾!”长生黏在余氏身边玩小老虎,榕洋比起小老虎更喜欢呼雷,找了小凳子过来耐心给呼雷梳毛,云晏听到陆芸花和卓仪的对话握紧拳头大声起誓,说完又转过去叮嘱旁边的阿耿:“虽然师兄你不喜欢海产,但是这个虾可是我们自己养的,你也要多吃一点哦!”
“嗯!”阿耿这次没有反驳这个不靠谱弟弟的话,反倒是郑重点了头应下:“我会多吃一点的。”
一家人说着话,陆芸花几个菜也炒好了。卓仪老老实实戴了厚厚的棉手套,举着木质大铲子从炉子里刨出来三个烧硬了的泥团子一一放在桌子上的大陶碗中,在每一个上面都小心敲了敲。
随着“邦邦”的声音响起,烧硬了的泥壳子碎开,一股伴随着荷叶清香的鸡肉香味瞬间飘出来,把桌上其他菜肴的香味全都压下去了。
孩子们前面听陆芸花讲了叫花鸡的故事,自是好奇不已,一个个把手撑在桌上巴望,要不是陆芸花讲故事时候提醒过,说不定现在还会自己动手把鸡上面的荷叶解开。
“如果是乞丐的话……怎么会有鸡呢?”榕洋疑惑。
云晏毫不在意回答:“肯定是偷的啦,也是怕被发现才会用泥包鸡的?”
“如果是带着毛的鸡直接包泥……吃的时候真的吃不到鸡毛吗?”长生小声嘟哝。
阿耿拍拍他的脑袋:“阿娘做这个拔了毛。”
余氏笑眯眯看着,陆芸花去拿了碗碟,卓仪伴着孩子们的童言童语迅速把鸡身上的棉绳和荷叶解开。
“开饭啦!”
鸡肉被整个包裹在密闭的黄泥里面高温烹制这样长的时间,汁水全都牢牢锁在叶子里,说是烤制更像是蒸炖,所以肉质早都软烂脱骨。只需要轻轻一拉,带着暖黄色鸡皮的整块鸡肉就脱落下来,丝丝缕缕、欲掉不掉。汁水泛着油光,从被撕开的缺口处流淌出来,不断滴落在下面吸饱了鸡肉汁重新变得饱满的干货身上。
之前还瘪瘪的板栗仁已经变得圆鼓鼓,光一照上去,晶莹得仿佛裹着一层油脂外衣,闪闪发亮。蘑菇身上吸满了鸡肉汁调料,也让自己本身的味道浸入鸡肉,正达成了鲜味互相激发、质地相辅相成的效果。
“吸溜……唔!”孩子们各自夹着碗里的鸡肉放进嘴里,因为鸡肉上肉汁太多,导致在吃的时候甚至发出了类似于吸面的声音,等肉全部入口,才捂着被烫到的嘴巴急切地发出“唔唔”的赞美声。
“啊……太好吃了!!”云晏直接用手拿起自己碗里的鸡肉,“呼呼”吹了两下就迫不及待把肉吸进嘴里,感受着鸡肉肉质无比柔软,肉汁在口中瞬间爆开的感觉,恋恋不舍地舔了舔手指头上面的汁水。
鸡皮柔软弹牙,鸡肉丰腴多汁,制作简单的调味料汁早都被特殊手法按摩进鸡肉每一寸纤维中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调味,更衬托出了鸡肉中隐隐的荷叶清香和蘑菇芬芳,鲜美更是毫无遮掩地冲击着每一个品尝之人的味蕾。
栗子仁软糯微甜,裹着鸡汁和蘑菇汁送进口中,似乎只要轻轻一抿就融化得半点不剩,化作带着鲜味的微甜尽数流淌进胃里。蘑菇还带着些脆爽,但只要咬开就能知道什么是“鲜美炸弹”,经过晒干紧紧锁在山菌中间的蘑菇芬芳混杂着鸡汁香浓,一齐随着蘑菇“咔嚓”声炸裂开来,真真是“香到舌头都掉了”。
好在呼雷和小虎不在这里,不然肯定控制不住自己。呼雷是个负责的家长,知晓小老虎这么大时候应该自己学着捕猎,吃人类的菜肴对它并无好处,便忍痛放弃了自己的鸡肉,叼着眼神像钉子一般钉在鸡肉上、口水都流出来还“嘤嘤”直叫的小虎的后颈皮,在大家开吃之前就朝着后山过去。
榕洋咽下口中一大包鸡肉,他口味清淡,这样一口肉下去鲜美是足够鲜美,但口腔被浓烈的滋味冲击,难免感觉略有些腻,犹豫一下,放弃了鸡肉里面有的蘑菇和颜色看上去比较深的家常豆腐,转而夹起一筷子翠绿映着微黄的芹菜炒香干。
香干是豆坊最近推出来的新品,陆芸花家里也是第一次吃,所以榕洋只是稍稍夹了一块,选择谨慎地尝尝味道再吃。
一根芹菜伴着一根豆干入口,第一时间尝到的就是芹菜的芳香。这是野外采来的野生水芹,长得当然没有从前陆芸花在超市见到的芹菜肉厚叶宽,外表其貌不扬,但都不用把茎秆掐开,采集时候远远就能闻见清新浓烈的芹菜香味,因为采的都是嫩叶嫩杆,吃起来更是格外爽脆。
后来才是香干的味道,香干质地柔韧,味道冲击感不强,但与滋味浓烈的芹菜相炒,脆嫩浓烈叠着朴实清淡,无比契合又无比美味,几乎瞬间就把口中荷叶叫花鸡太过鲜美显得有些过于冲人的味道冲淡下去。
又夹了两筷子芹菜炒香干,陆榕洋接过陆芸花盛好的米饭,“啊呜”就吃下去好大一口。
“脆蘑真好吃!”长生用自己的小嫩牙把挂着深色汁水的灰蓝色木耳嚼得咔嚓直响,高兴得都要摇头晃脑起来了:“豆腐也好吃!好软,好入味!”
豆腐先煎熟再炒,全部调料汁水都吸进去了,外面还带着微微脆感,里面就全然是绵软,和加了辣椒的蘑菇炒蛋一样都是下饭神器,就像卓仪,跟着长生吃了一筷子家常豆腐,接着就用筷子挑了一大块米饭塞进口中。
家常豆腐里面必须放些酱油,陆芸花自己的酱油还没做出来,现在只得用市售的清酱。虽说颜色都是差不多的酱油色,陆芸花还是觉得清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似乎是豆子发酵时候的酒味,又似乎是豆子发酵过了的酸味,加上重重的盐味,陆芸花用清酱时候都用不着放盐。
“豆酱这些天就得做起来了,前些天遇见陶匠叔叔,和我说大缸已经做好一半,问我要不要先取回来呢。”陆芸花也跟着吃了一筷子木耳,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