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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许夕诺应有时(1 / 2)

 微风轻拂,亦难有凉爽之感,蝉鸣不断,却更觉躁热气浮。祁洛暄简单披着件白缎对襟里衣立于窗前,似乎想让徐徐夜风吹散心中的烦闷。皇室中人里衣皆为金丝螺纹,这衣衫是为方便,在来此前特意购置的。

此刻他想起了那总是一身白衣之人。白衣穿于燕昔身上但觉不染纤尘,飘飘若仙,可自己如此装束,却只显出……照离源的话说‘不可冒犯的玉华贵气’,如此的不同……

昨日他们共赏明月,今夜月已无影。

“铃儿犹如燕某亲妹,她有所求,在下既能办到,自是没有不允之理。”

初识时,他有意刁难,只因视铃儿如亲妹,故而护妹心切。

“宣公子,你看将竹种于这庭阁之地,只觉雅致,却忘竹之本性……”

再见时他眼中的悲悯不假。

“公子一片好心,燕昔又怎会见怪?”

昨夜那若有若无的寂寥……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无奈在下同情之心有限,难以分给可恨之人。何况既敢谋算他人,自然也要承受失败的结果,以及被人谋算的下场。”

说这话时仿若毫无感情的冷漠……

常人纵使城府再深,也只能藏得一时,日子一久,本性必现。可燕昔……燕昔他却为何让人愈发看不透了呢?越是留心注意,越是有意探究,却越觉得他犹如云彩,千变万化,难琢其形。

那父皇之事可能告诉他?这回自己信了他,可能否就这样信下去?一己之事,在控制之中的或许能。可若以父皇之命,江山之重,还能信否?能还是不能?

咚咚,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纷乱的思绪。

“进来。”祁洛暄深吁了口气,定了定神道。

“殿下。”来者乃是离源。

“事情怎样了?”祁洛暄仍望着窗外,淡淡问道。

“何挚冀性命已然保住,再调养个大半年就可慢慢复原。齐斐智命虽无碍,左手右臂皆废,丹田又遭重击,这辈子别说动武了,怕是今后连生活自理也是不能了。”知主子心情欠佳,离源简单明了的说明状况。

祁洛暄听后,眉却皱得更深了。

“殿下,今日之事分明是那燕神……”离源实在无法见他为这显而易见的事实消沉,欲出言点醒,却被打断。

“差不多也是时候了,将那准备妥善之物送去,把这事彻底了结吧。免得迟则生变,叫燕神医白废了许多功夫。”

听不出喜怒的话,使离源摸不清他的真意,只得领命而去。留下祁洛暄依旧凭窗眺望这无月芒照耀黑云卷卷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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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可真有些热啊,你说是吗?”脸带贝壳色泽,半弧形面具的男子悠懒横于金丝锦缎坐垫上,手执玉杯,身旁一纤腰妩媚的女子,薄纱轻裹,捧着白瓷酒壶。另一侧,一名衣着相仿的艳丽佳人,轻摇纨扇,倚风送来丝丝清爽。

一年约十六左右,略显稚气的大眼少年垂首打恭立于下方,听得此言,愈发惶恐,凉意阵阵,即便正冒着汗,也觉不着丝毫暖意。

“那…那事失败了,属下无能!”

坐垫上的男子斜觑一眼,紧咬着牙,壮士断腕样的侍从,扬扯唇畔,饮下杯中美酒,一旁的妩媚侍女立即再斟上。“此事非你之过,亏那齐斐智看着有些智计,野心不小,又够阴险绝情,以为是个能成事的。谁料花了那么多心思帮他,结果这么容易就功亏一篑。唉,纵使有再精巧的手艺,朽木始终难雕啊!”

“公……”接到对方的冷眯,这下不仅不热,连寒意都有了,急忙改口,“门主说的是,那现在应该还不迟,乘着一团乱,我们可要再做些什么,不让那文怀远成为易王府的女婿?”

“呵呵。”挥退摇扇侍女,男子坐正,兴味的托颚,打量着下属,似不解为何他在自己的调教下,竟连半点长进也无,“小瞳,你为我贴身侍从也有段时间了,做事说话怎的还是如此不用脑子?有尊贵万分的那人在,你认为,以他之能,会给他人任何机会,在这最后一刻反扑吗?”

“呃……”换作小瞳的少年脸涨得通红,许久才喏喏地说:“应该不会……”

“好了,你下去吧,这次也是我不该把筹码都压于齐斐智身上,就不罚你了。但要切记,下次办事时定得再多注意些。”男子挥手示意其退下。

小瞳却未因无需受责而喜形于色,愁容亦无稍减,似在苦思些什么,欠身告退。

“小瞳虽然机智还略有不足,但小小年纪就有担当,知多学求进,加以历练他日必成大器。,你说是吗?”望着小瞳远去的背影,男子慢慢抿着玉杯,笑问道。

可房中仅余的两名女子却皆未答言,似乎明白这话非是对她们说的。

“主子所言不错,小瞳确是可造之材,这点年纪有此定性实属难得。”低沉之声透着两分赞许浮于空荡顶处。

“嗯,所以我才对他格外耐着性子。”男子靠后,一手支着头,再次悠懒地斜坐,放下杯子,随意瞧着自己纯白胜雪,骨节分明的手,开口兴意更浓,却带森意,“这次的事会演变至此,那燕昔神医,居功至伟阿。幽魄手下精英尽出,竟只能探到关于他这么少的事儿,出生什么,更是一点踪迹也无。哼!难道还真是从天而降的不成,我倒是对这位神医当真好奇了呢。上次交代的事办妥了吗?”

“是。”未对其主之前的话有任何感慨,无一丝情绪的低促应声道。

“哦?既如此把准备好的贺礼送至易王府吧,别失了礼数惹人起疑。顺道将请帖也一并带去,交给客人吧。”神医燕昔吗?呵呵……你的反应,真令人期待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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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庄严的易王府正厅中,坐着刚接到当今君主曦帝认其女易雨竹,易郡主为义女,来日由二皇子亲自为她和此次擂台招亲胜出者文右相之子,文怀远主婚,届时再正式下旨,加封其为雨竹公主,这一代表着无限恩宠与荣耀上谕的易亲王和王妃。只是此刻两人的神色十分复杂,绝非得到莫大殊荣而有的欣喜感恩。

“王爷,这其实也算好事。”相顾无言了半晌,王妃终启唇,柔声劝道:“竹儿她成了皇家公主,又嫁与文右相的二公子,那今后无论这易王府怎样,与她终是无碍了。再则,既是陛下亲自下旨,那便断然不会因此而起疑心,竹儿又能嫁于心上人,这岂非两全其美之事?”

“唉……”长叹一声,易亲王闭目凝了凝心神,这几日他两鬓所生的华发比过去几年都多,睁开锐气不减当年双眼,幽幽道:“夫人,你该明白我之所以会设台替雨竹招亲,一来是希望她将来能不与朝廷之事牵扯上,二来是因雪松太易轻信他人,又少主见,雨竹的夫家若与朝政党派之间有关,恐他日后遭人利用,无辜受累。如今……”

“呵呵,我看那文怀远书生气十足,非是暗藏城府之人,右相野心不大,最识时务,竹儿嫁入文家不算太糟。至于松儿,唉……他着实让人操心了些。”易王妃压下愁思,展眉平和道:“罢了,王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哪能事事都替他们周全到呢?兰姐姐曾对我说,世人皆说兰家处事邪气,不顾伦常,其实兰家世代所循的不过‘随心’二字。一生不求无愧,无怨,无恨,但求无悔。行不以当或不当,只论愿是不愿,不问人,仅问己心,如此而已。”所以若换作兰姐姐,怕只会飒然一笑,对女儿说句‘你愿嫁就嫁,只是永远也休言悔字’。呵,即使她已去多年,自己的女儿依旧要靠她的女儿相助,才能得尝所愿。自己终是比不上她……

“嫂夫人么……”易亲王有一分恍惚,追忆道:“若无当年之事,她应还在,周大哥也不会独自难过那么些年。记得当初我们在南方处理前朝余党,明明听说北面就要大获全胜,秦家与楚家军却突然被钨启大败,尤其秦家损失惨重。接着,不出几日就有了兰残阳有意泄漏军情的谣言。再之后,周大哥亲自领兵去讨伐钨启,嫂夫人以往即使有孕时,亦与他共进退,这回却没有随军同去。我便猜,莫不是他们生了口角?可等周大哥凯旋而归,带来的却是她已葬身关外的消息,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缘故。”

易王妃点点头,甩开之前的黯然,深思道:“我彼时也曾苦苦追问,周亲王却始终不答一言,只说是他不是,都是他的错,观其悲痛欲绝的神情,我实不忍再追问下去,本想去瞧瞧兰姐姐的女儿,听说她也受了很多苦,可……”可不料,走近花园只远远望到了一个在戏蝶的小女孩,苍白的脸上没有伤心,凄苦,微笑却比泪水更令人心悸,那种神采竟使她难以再向前一步,所以后来听到那些流言才会有几分信吧。

“直到咱们临走时,周大哥才交代我今后需多谨慎小心,低调行事为宜,从此也没再与他见过面了。”易亲王又想起了一向豪气凌云,令人敬佩的周大哥说这话时似无奈似痛心,又似什么都没有的神色,使他倍觉气氛诡异,明白今后的一切怕是再也不同以往了,“唉……也不知他这些年过得怎样。”

“放心吧,他素是坚强至极的人,兰姐姐喜欢上的人决不一般。”连他们的孩子都不一般呢。

“嗯,向梅(易王妃名字),有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那个其实你知道的,兰姑…哦不是…是嫂夫人她,她确实风华绝世,任谁也会为那样得光彩所吸引。可仰慕却未必……她与周大哥才是天生一对,我是说我们……我们有我们的缘,他们是……总之你明白了吧?”可怜易亲王已近半百,却红着脸支支吾吾,舌头似打了结般,一句话怎么也无法说的完整连贯。,活像初次向姑娘表达心中爱意的大小伙子。

易王妃却一点一点地笑开了,易王爷看的一呆,记忆中这个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妻子似乎从未笑得如此灿烂夺目。

未理会夫君的怔愣,易王妃上前挽住那牢靠如昔的手臂,“冬哥我明白的,真得明白。”

......

思绪回到早已远去的灰色营帐中。

兰衣少妇巧笑焉兮地伸出双玉手拉开红衣少女正愁着弯眉,苦着秀脸的双颊,同时还调笑着劝慰她。

红衣少女闻言,眉微舒,待想到方才那话中有‘陪人入眠’四字,突又羞得通红,不依的与她闹腾起来,欢声笑语不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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