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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得月来事已非(1 / 2)

 夏日满月如盘,清美宜人,可秋日,尤其是这偏远的福城,月至盈时,无星无云,夜风徐徐,现出瑟瑟萧凉之意。

“未料福城内亦有这样的竹林。”只是秋竹环绕,翠影映月华,未免更添寒意。

“嗯。”祁洛暄微笑道:“幸而竹之性,择地而居,长定后,面风雨不屈其身,凌霜雪不改其志,非同与杨柳之辈,否则这儿纵有,错过了时候,亦看不到了呢。”

自己曾说的话他竟记的一字不差,只是语至尾处何来的伤感?

栖雁微疑,启唇道:“二殿……”

“呵,这九霄环佩琴与玉壶冰琴,也有十八年未曾再聚一处了呢。”话未完,却被看着桌案上两把名琴的祁洛暄,似是无意地打断。

“是啊。”

今夜的祁洛暄似有异样,而自己竟看之不透,清晨明明还好好的,这会儿却……

“记得娘曾提过,当年皇后以此九霄环佩琴奏一曲‘银河渡’为她与父王的新婚贺礼。”

“而令堂身披凤冠霞佩,艳红头巾未摘,当堂用玉壶冰琴还了曲‘惜飞樱’,以表祝愿。”

音落,二人皆一阵沉默。

‘银河渡’贺的可是有情人,破千难,过万险,终成眷属?

‘惜飞樱’祝的当为母后,芳菲得惜,恩爱不减,永被护怜。

可…昔日美好祈愿,尽皆成空,昔时如花美娟,早已凋零……

“常听人提起,秦皇后温良淑德,乃少见得贤后。”栖雁轻抚九霄环佩琴,观琴识人,此琴精雕漆彩,却无盛气凌人之感,婉约和美,望之神定。

“母后确实温柔可亲,我似从未见她生气过呢。”祁洛暄似入追忆,忽而一笑,“呵,周夫人当年英姿又有何人不晓?”这些年常常看着玉壶冰琴,冰清玉洁,以其弹曲,似笑傲风月,绝世风华当同其主。

再望玉壶冰琴一眼,不由暗生苦意,这琴周夫人虽赠母后,虽伴自己成人,但终究与眼前人更为相配。不是己物,强留……亦…无用么……

九霄环佩琴端稳温婉,大气深藏于内,其实比较合适他用吧?

栖雁牵了牵樱唇,早准备妥善之语,偏难出口。一般丧母之痛,皆处无奈之位,难得他依旧温良谦恭,未尝冷了心,弃了情。他的心意,自己亦非不晓,只是……

静静看着栖雁欲言且止,迟疑为难之态,祁洛暄垂眸,掩下苦意愁思,自己昔日为何不曾留心她应非心应,愿非真愿。是真未注意?还是内心深处不想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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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嗯?”

“现在,栖雁郡主应在和二皇子一块儿赏月吧?”若未看错,门主分明待那郡主不同,怎么这会儿像没事人一样?

“小瞳你猜尊贵的二殿下今夜会说些什么?”秦昕悠懒斜躺着,似闲扯家常般问道。

“呃……”八成是表露心意啊,难道不是?

不再搭理贴身侍从,秦昕转头望向窗外明月,笑得义含不明。

**************

为什么呢?

望着衣袂飘扬,端坐抚琴的祁洛暄,栖雁的心似是软了一块。

为何他突然说要效仿昔时皇后与娘亲,互弹一曲呢?

为何自己表示不善琴艺,他只和煦一笑,藏起失落黯然,便坐下拨弦奏曲,亦不多言一句呢?

为何他偏要弹‘随逍遥’,却偏又将这轻快之曲弹得如此忧郁沉重,似有无限惆怅随琴音溢出呢?

一曲罢,逸韵悠悠,入耳冰心,秋夜深,凉风习习,袭面生寒。

“冰弦鸣于殿下十指,‘随逍遥’果为杳妙好曲。”栖雁想要打破这闷人的一瞬。

祁洛暄却未接言只定定看着她,眼若静湖无波无痕,却又似洞悉清照一切,那黑眸甚至闪出几分悲凉的明悟。

许久,他终于幽幽开言,努力以轻松口吻道:“呵,玉壶冰琴在洛暄手中已有多年,可今日方知,其风其韵,终难相合,故而有个不情之请,望郡主应允。”顿了顿,最后望眼并排着的两把名琴,“望郡主能应允,重换回彼此的玉壶冰琴与九霄环佩琴,不知意下如何?”

栖雁不由错愕,这正是自己原本欲语之言,以隐射当年定亲一说确乃戏言,可他竟如此轻易……

突然栖雁明白了他今夜的古怪,明白了那曲中的凄涩,明白了其中的用心良苦。

祁洛暄……你…何苦……

凝神望着那如玉脸庞,发一丝不漏得束于冠中,却无奢华佩饰,尊贵自成,却无逼人气焰,明达睿智,却善解人意,像他这么一个人,却为何…为何偏生对自己动心?

“前一刻还举杯共欢,转身便能毫不留恋的潇洒离去,其实你才是真正的无情之人。”

铭烟或许你是对的,我…确实无情……

勾扬樱瓣,星眸清泠不带一丝情绪,栖雁温雅浅笑道:“栖雁亦觉九霄环佩琴更符殿下贵气,如此便依殿下之言。”

不去瞧他笑颜中是否强忍苦涩,栖雁伸手,欲抱回放在他面前的玉壶冰琴。偏祁洛暄也伸向置于她跟前的九霄环佩琴。两双手臂徒然交错,一愣,同看进对方眼瞳深处,墨漆黑眸若掩涩然酸苦,灿灿星眸似隐悲悯忧闷,四目交接,皆是无奈。

相对一笑,拿回各自之琴,终徒留…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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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瞳,你可知祁洛暄最大的短处为何?”

主子又愿意和自己说话了么?

“是……”虽觉得他比不上主子,可真要找其缺点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

“他这人阿。”秦昕掀唇嗤笑,“为人行事务要尽善尽美,却不知这世上岂能事事周全……”

这…这话…是主子会说的吗?主子才是最随心所欲的吧?

“呵,你不懂。”似闻属下腹诽,秦昕摇首道:“他要事事周全,并非与我一般,我只凭己心,他却要顾及他的父皇,他的皇弟,他的友人,甚至整个天下……”

事事顾及,终究难全。

这次,他也必会顾及她的心思,而她又岂愿为笼中之鸟?所以,今日定然……可为何明知如此,明晓无果,心中仍觉有些不舒服呢?

这夜当真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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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木,你再看,我二哥也不会提前回来。”祁络彬对着伸长脖子往外张望的离木凉凉道。

“五殿下,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二殿下吗?”离木回首,皱眉盯着他。

“担心?”祁络彬嗤之以鼻,一脸张小脸交织着气愤心疼,“他呀!还没争,自个儿就认输了,怪得谁来?大笨蛋……”

“殿下他不是不争,而是…而是……”

“我知道。”祁络彬翻翻白眼。

记得母后去世时,二哥悲痛更胜年幼的自己和娇弱的大皇姐。记得大皇姐才过及笄,就被父皇远嫁钨启,二哥曾经跪求父皇收回成命,却被‘天下为重’四字堵住了口,皇姐登上凤鸾时,他独自偷偷饮泣。从此,他在外为面面俱到的贤德皇子,在内,上恭敬父皇,下友爱手足,尤其是对自己……

若他不是这等重情重义,自己又岂能安心做这任性皇子?怎愿将来只为一逍遥王爷?皇室手足从来情浅,自问与他异地而处,未必能做到如斯田地。

只是二哥,帝王情重,是祸非福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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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坐竹林,栖雁已先行回去,这天,这地,这四绕的苍凉翠竹中只余一个自己,萧然清空。

思绪不由回至今晨,若那人未出现,未说那番话,自己怕未必会做此抉择,如真那样又是好是坏呢?

“二皇子。”

回身,但见俊魅身形,紫袍飞翻,好一派睨傲天下之姿!

“秦世子?”

秦昕悠笑,看不出真意。

“殿下起的这么早来此散步么?”

“秦世子不一样这么早?”这位表弟平素极少正眼看自个儿,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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