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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愿长醉不愿醒(1 / 2)

 桴镇临近帝都,故而虽已夜,道上仍不乏来往的路人,但…却不该包括闺阁女子。

路人忍不住纷纷侧目,频频回首,素衣少女清秀绝伦,这个时辰竟然一人独行!

月斜斜的,料峭的晚风不知疲倦的吹拂着秀发,栖雁却并未注意这点,她过往穿惯了男装,从未有过此类麻烦,自然不会留心,何况…她此刻也无神去思量这些,甚至连周围的目光都未曾发觉。

“我初晓你是去钨启帮周家那丫头,只道有其母必有其女,那丫头就和她娘一般好大的魅力,勾引你失了心智。原来…那也不过是你的障眼法!”

“要说无情你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场戏你看了多久?你居然能一边和周家的丫头卿卿我我,一边平和地瞅着周家一步步走入陷阱而不相助,以便日后渔翁得利。昕儿,为父好真有些好奇你当真喜欢那丫头么?还是那只是你另一场好玩的游戏?”

秦昕!

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一日自己也能仅仅因为一个名字而心痛。

如果不是此刻心这么痛,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已陷得那么深。

如果不是此刻心这么痛,自己恐怕还不能确定,原来早已动了心,动了情。

舟舫上初次相见,机谋较量,留下一缕青丝,那时秦昕这个名字已经在心上划出了印痕。

豫庄历险,温泉旁自己曾动杀念,却终没能下手。

王府相会,揭开彼此神秘的面纱,似近且远。

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诉说悠悠往事。

铭烟死后那个令人着恼的吻,那个…温暖的怀抱。

钨启最无助时,他的突然出现,温情脉脉。

娘亲坟前,交握的手……

原来,他们已有这么多曾经,这么多纠葛,缠得这么紧,缠得胸这么闷,心痛到不能自已。

或者正因为栖雁每走一步都散出近似孤魂的孤荒冷寂,侧目之人虽多,也不乏无赖之徒竟是无人敢近。

但那只是清醒者的人,忽而窜出个一身酒味的人来,栖雁尽自失神竟被他一把抓住了衣袖。

“姑…娘。”借着酒意,壮汉调笑道:“深夜不归,孤身一人想必寂寞我陪你可好。”

栖雁正是心情不悦之时,加之自成人后,从未有人如此无礼对她,怒火攻心。秀眉微蹙,被拽着的手臂一转,那人便被摔了出去,撞上一旁石墙,跌倒在地,两手无力垂着,怕是已断了筋骨。

那人惊骇至极,酒霎时醒了一半,见栖雁朝他走来,连忙跪地求饶,偏偏一动又是阵钻心剧痛,哀叫不止。

栖雁往日极少动粗,今日实是郁结于心,见他如此气消了不少,再懒得计较,转身欲走,忽而想到一事,开口喃喃道:“醉了倒也好了。”移目看向那人问道:“我且问你,这酒你却是在哪儿买的?”

那人吓傻了,不知她怎问这风马牛不相及之事,莫非还要株连酒肆?

直到栖雁不耐催问,他才急急忙忙指了‘李家酒肆’的方向,看着栖雁的背影,几乎要哭了出来,暗泣道:老李,你平日待我不错,我今儿也是身不由己,实在没法子,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招惹这姑奶奶!你…你可千万别怪我啊!

***********

砰一声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冰凝惊得从椅子上跳起。

随影却安之未动来者的气息他太熟悉了,只是…挑高了眉毛,不觉讶异主子这是怎么了?

秦昕扫了圈屋内,以克制的声音问向冰凝:“你可曾见过她?”

“啊?”冰凝一头雾水,不知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随影皱了皱眉,随即道:“属下一直和冰凝姑娘呆在此处,并未见旁人。”忽而领悟了什么,眼微瞠,“您是说郡主?”

“郡主?”冰凝也有也明白了过来,急问道:“郡主怎么了?”

摇了摇头,秦昕难得露出不确定的神色,适才发现可能有人,细思之下,当世有这般身手不被自己察觉,又知晓这个地方的只怕是……

心不由一阵收缩,不痛却比痛更难受,痛尚能发泄,可这闷到窒息确呼之不出的感觉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究竟有没有人,是不是她,她…听了多少,又打算…怎样呢?

秦昕眉头紧了紧,对他而言周家和栖雁从来不是一回事,她自己也总是划清了界限不是么?

他以为把自身与家族分开是他们的共识,但……

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安。对!没有恐慌,只是…只是有些不安。

还有…父王说的话可是真?

那么……

自己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来刻意不去想,当年的阴谋会和秦家有关,可有又有如何?

他从来不曾在意秦家怎样的,对他而言不过皆不过工具罢了。

懊恼的抚额,头一回,秦昕有些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冰凝一旁越看他的神色越是心焦,望向随影也是一脸不知所措。

秦昕也不理他们,转身推门而出,他要去吩咐侍卫四处搜寻。

虽然也未必有用,若她有心避开的话……

走至苑中,却不由驻足。

她站在那里,清颜染雪,风华似莲,一身素衣浅浅,令人见之心清神爽。幽幽静静缓步而来,一分孤寂,三分清泠,六分倦意。

心被什么紧紧捏住了。

秦昕大步上前,细细地凝睇她,低声道:“你来了?”

说着便想伸手去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却发现她双手捧着个酒坛。

挑眉,诧异。

栖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刚买的酒,举起坛子轻轻笑道:“嗯,我特来找你共醉一场。”

秦昕迷惑的看着她,他宁愿此刻她冷言冷语,质问谴责,也不要这样…这样平和如初,仿若无事一般。

伤在表面即使青紫流血却终不难医,难补,最怕…伤已至深处,外表看来无一丝迹象却是碰不得,摸不着,想治就不易了。

“栖雁。”秦昕轻唤道。

那一刻,他想揭开这平静的假面,撕开这隔阂,说个清楚,讲个明白,但是……

说什么好呢?

能说什么呢?

望着那双灵澈的眼,似乎什么都是多余的。

“好。”秦昕拿起栖雁手上的酒坛,亦微微笑道:“我陪你醉这一场,只是光这一坛却是不够呢。”

一手牵过栖雁,那笑容温柔的让人心疼,“走,我们去酒窖。”

栖雁笑着点点头,两个人像孩子一样,牵着手飞奔在月色下,那般美好。

远处的冰凝和随影看着月华照耀下的一双璧人身影,却是蹙起了眉。

焦虑,困惑。

****************

从酒窖搬出了一坛坛好酒,朦胧的月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过静湖留下圈圈波痕,踏过袅娜多姿摇曳着的梅林,轻轻落在了苑内‘寄海阁’上。

“真是好地方啊。”放下手中酒坛,栖雁随意靠着窗口坐下,乌丝淡拂,飘逸飒然。

“嗯。”轻轻应着,秦昕在她身旁坐下,锁视着静雅俊容,思绪悠悠。

热切的视线使栖雁如坐针尖,开坛斟满一杯,仰头饮下,酒绕唇齿间,如丝缎之质,细腻融润,似带果味,又嗪花香,入口既有梨甜,又掺橘酸,扑鼻浓浓的酒香偏和这莲之清幽,揉成一段佳酿,熏熏然,沁香入脾。

“果然好酒。”栖雁仍不住赞道,一手蓄满,又是一杯。

“此乃以数十种花果酿制的百年纯酿。”秦昕看着她不断举杯,摇头叹道:“看来你今日是要决心一醉了,也罢。”说着,也饮下一杯,带着近乎宠溺的神情微笑道:“你想做的事我自然陪你。”

栖雁手一顿,心似也随着停了下,带着迷茫抬起头,看向将霸气和温柔结合得天衣无缝之人。

想做的事都陪自己做么?

栖雁微微一笑掩去无穷苦涩,这承诺或许是真,可他亦仍然要做自己不愿见之事,多么矛盾,多么无奈……

“栖雁。”一坛醇厚美酒已然见底,秦昕却带着从未有的认真,凝神看着她,“你是我唯一放在心里的人,真的。”

所以,秦家也罢,过去的恩怨也好,那些从不在你我之间。

“我知道。”栖雁笑靥如散雾开云之清风,却也如风般缥缈,难以捕捉。

我自然明白,秦昕,以你心性这世上之人在你眼中与草芥何异?正因如此,你的情才这般可贵。我不赞同着,却又不自觉陷落沉溺,但……

你心中纵只我一人,但终究分量何轻岂能与万里江山,多年宏图相抗?

头有些晕沉,心里的郁结似乎也轻了,轻至整个人好似在半空,无处着地,似临仙境。

这便是醉么?

怪不得,世人皆喜欢借酒消愁,‘醉’当真可使人忘忧呢。

真好。

可爹似乎在娘死后就再不曾喝醉过,是…为了惩罚自己么?要自己清醒着,在无穷痛苦思念与自责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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