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墨宫的门在一片静默中打开了,听着让人心惊。
门后面出现的是皇上的身影,太子努力的看着父皇的脸,然而他从父皇的脸上没有看到痛苦,也没有看到愤怒,他从父皇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更别说是他内心的活动了,只是他能明显的看到父皇的苍老。
张振在开门的时候便走了过去,想要搀扶住皇上,然而当他抬起右手的时候,皇上并没有接受他的搀扶,而是将他的手推开了,张振收回了手,站在打开的门边,静静地等着,他明白,皇上并不是像他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因为他的手是颤抖的。
皇上的后面是黛贵妃,此时的她没有往日精修的妆容,素颜的脸一样初看和皇上的脸一样看不出什么,然而仔细看看,却总是让人觉得在那张脸下面有难掩的喜悦。
方信的队伍背对着皇上,他清楚的知道皇上出来了,然而他不能回头,因为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能放松,即使是太子说了他不会再动手,但是自己也不能让皇上有一点闪失。
皇上一步步的向前走着,他的脚步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般,走了十几步的距离,他停了下来,此时已经是在廊檐的尽头,下面便是台阶。
太子已经将头盔摘了下来,有些凌乱的发丝在寒风中飘动,他看着自己的父皇一步步的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他停了下来,在整个过程中,他一动不动,只有眼神随着皇上的走动而移动。
即使在他的眼前是自己的父皇,是威严的皇权,但是他并没有跪,因为在他的心里倔强的认为自己并没有错。
其实在预警的烟火炸响在翠墨宫上空的时候,皇上就已经从少年的梦中醒了过来,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在那一刻,他的眼睛虽然睁的很大,然而却空洞无神,像是生命在那一刻被抽空了一样。
对于预警的烟火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那是他对张振的吩咐,然而黛贵妃并不明白,他从温柔缱绻的梦中醒来的时候,惊慌的问道“陛下,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上听到了她的话,从嘴里缓慢的说出来了四个字:“太子谋逆。”
这四个字大大的冲击了黛贵妃的心神,她喃喃的默念道“太子谋逆?”“太子谋逆!”她终于明白了皇上为什么会是如此的反应了。那是太子,皇上亲生的儿子,嫡长子,现在谋逆了!这远比五年前的事情让皇上更为心痛,然而她并不痛,而且在适应了这四个字带来的冲击之后,她还感觉到很是轻松。
当然,身居后宫多年,她当然明白这个时候应该已怎样的表情来面对皇上,因为一个不慎自己乃至安王那里也会遭到皇上的厌恶,她的脸上立即呈现出愤怒与痛苦的表情,然而她不敢说话,她明白这个时候皇上是需要安静的,任何的话语在这个时候都会引起皇上的反感甚至是暴怒,她的脑海中不断的梳理着这件事情,皇上并没有出去,但是他却知道太子谋逆这件事情,那么就表明太子谋逆这件事情早已在皇上的意料之中,那么就算是外面预警了场面也不会失控,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在掌控之中的。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安静了不少。
皇上沉默了许久,终于起身穿上龙袍,打开了翠墨宫的门,他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嫡长子,他身穿戎装,然而头盔已经摘了下来,拿在左手中,而右手紧紧的按在佩剑上,倔强的站在那里。
父子对立,君臣对视,威严的皇权与沉默的倔强,让人有种在暴风雨中行走的感觉。
皇上看着太子那张坚毅而倔强的脸,突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所有人等押往天牢,等候发落,反抗者格杀勿论。”静默的气氛终于被皇上的开口打破了。说完了这句话,皇上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对着张振说道:“朕累了,回文华殿。”
“陛下起驾。”张振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晚听起来是那么的高昂。
皇上走了,留在太子眼中的是一个疲倦的背影。
方信的动作是很快的,在皇上离开之后,他便完全控制了这里的局面,没有人反抗,皇上那句反抗者格杀勿论还是很有效果的。
在前往天牢的路上,队伍前面出现了一个蹒跚却匆忙的人影,但是当他看到这支队伍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确切的说是他瘫倒在了路边,这个人便是匆匆赶来的太子太傅苏岩。
晚了,也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个年已过半百的太傅心中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