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我爸那儿碰到了邵伯父。”朱白露突然承认。
“我知道。”喻霁说。
“喻霁,我上次让你假装我男朋友,你记得吧,”朱白露问,看喻霁点头,她继续说,“没过几天,我真的谈恋爱了。我爸妈不同意,他们喜欢你。”
喻霁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都没说。
“我男朋友没钱,学历也不高,”朱白露低下头喝了一口酒,又说,“他人很好,但我爸妈不信。”
她大概是没有别人可说,或者是能听她说的人,都已经说得不能再说,如今逮到个没听她诉过苦的喻霁,她就没完没了地倾诉:“我男朋友真的很好,他好善良,每周都去孤儿院做义工。我妈骂我,说他都是装的。”
喻霁总觉得朱白露的故事似曾相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说的话可能是真的”在嘴边绕了好几回,最后没说出口,只看着朱白露一杯一杯地喝酒诉苦。
毕竟没人能替他人恋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那位最好,都有选择撞到南墙头破血流都不回头的自由。
喻霁自己也喜欢一个跟他爸有仇的人喜欢得无法自拔,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凭空惹朱白露不高兴。
吃完宵夜,喻霁礼节性地问朱白露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朱白露醉醺醺地说没有,喻霁便送她回家。
开到半途,喻霁的手机响了,是周亿。
温常世全身痛得厉害,肋骨好像裂了,一段刺着肺一段刺着表皮。他自小养尊处优,病都不大生,父亲去世后,十几岁刚到茂市虽然艰险,也从未吃过这种肉身同死神擦身而过的苦头。
他尝试着闭着眼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擦到了盖着他的被褥布料,鼻尖若有似无得能闻到些许消毒水的味道,他的背也很疼,有余力动弹的地方并不多。
医院。
温常世的意识还微弱,但判断力还有一些,他尝试去回想受伤前的经历。
——伯永先,伯略,沈向文。他落海,再睁眼是一间狭小的浴室淋浴间,他被放在里头,一个青年举了个花洒,正拿水冲他的头。
“操!”青年气急地大喊,抬起了脚朝他踹过来。温常世的头撞在玻璃上,他看见玻璃裂了。
场景又一切,青年惊怒的脸,指着他的脑袋,喊他很久没听别人喊过的全名:“温常世!”
温常世突然喉咙一痒,止不住地咳起来,他一咳嗽,整个胸腔都痛得跟碎了似的。他听见有人正悚惶地唤他。
“温先生!”
“温先生您怎么样?”
“医生很快就来!”
喻霁没存周亿的号码,他背下来了,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戴上了耳机,接通了电话,对面就传来周亿激动的声音:“小喻,他醒了!”喻霁愣了一下,很轻地说:“是吗?”
他的心突然变得很轻盈,跟飘起来了似的。
“危险期过去了,医生说,”周亿继续说,他的语气已经一整周不曾那么高昂,“现在在检查。”
“过去了啊。”喻霁顺着他讲,心由轻往重跳,手臂上愈合得差不多了的伤突然有了点痛感。
他和周亿又说了几句,周亿听出他身边有人,便没多说,让喻霁回家再打他电话。
喻霁挂了电话,正巧开到他跟温常世停过车的地点,车子飞速驶过,喻霁稍微开了些窗,让新鲜空气从外头吹进来。
朱白露看着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喻霁:“这不是周亿的号码吗?你和他有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