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玫瞬下松了口气:“那也好那也好,本来我也想让你多陪小随聊聊天,那我去抱一床被子去你房间。”她说完礼貌性的看看边随:“可以吗?潮潮那里床很大的。”
桌边的人眼神有一瞬的闪躲,边随半晌才说:“嗯,麻烦了。”好像十米厚的脸皮瞬间弹回去了一样,有那么点不确信。
两个大男人睡在一起本来没什么。顾潮看他一眼,一边在心里怀疑这人是不是睡相奇差,一边继续低头啃排骨。
洋房里空调开得很足。
到了十一点多,顾曲玫便要上去睡,她走的时候给两个人一人发了个红包,里面厚厚的一沓分量很重。
顾家有除夕不灭灯的习惯,所以即便快到十二点,两个人都躺上床,顾潮房间也是灯火通明。
边随换了一套顾潮没拆的睡衣,黑色裤子略微短了一截,顾潮穿的白色套头卫衣,底下一条蓝色睡裤。Kingsize的大床,两个人一人卷了一条被子占着一半,像两条巨型毛毛虫。
边随微微侧头,还能看到顾潮颈间的小红痣。
市区的窗外没有烟花炮竹声,只有几声狗吠和电视里的载歌载舞。
两个人都毫无睡意,先开口的是顾潮,他只剩一个小脑袋在外面,扭了一下说:“你怎么来了?”
边随:“......”
怕你被打。
当然不能这么说。
其实这可能只占一半,老段的话绕在耳边,他只是有些不太放心顾潮和她独处。至于剩下一半是什么,那就有些不该想。
“我家冷清,郑仁心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喝醉了一躺不起来。老爷子干脆去活动中心过年了,估计是看上哪个漂亮大妈了。”
“我是真一个人。”
倒也是真话。
边随顿了一下又说:“咳,这不是他们几个都不在这儿吗,不然我就去找余小葱唠嗑了。”
顾潮把头扭回去,靠在被子里点了点。
果然,这话说完两个人就安静下来,顾潮不接话,就没什么可说。
房间里只剩偌大的曲屏电视在高歌,他莫名的害怕边随觉得太无聊,脑海里搜索了一阵,最后终于想起一个可以说的话题。
顾潮:“郑哥喝醉了?呃...我今天还看见他了。”
边随挑眉:“你看见他?”
顾潮大概把早上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问:“咱们跟DLOR,是有什么过节吗?”
旁边没声音。
顾潮扭头,看旁边那一条被子,边随神情有些发怔,随后又有些想笑,问:“他打了一巴掌的人长什么样?”
“黑色头发的挺好看,个子很高。”顾潮回忆说。
边随:“黑色头发挺好看?”
“嗯。”
顾潮被他吊的有点好奇:“到底怎么了?”
边随看他这个猴儿挠的样子,干脆直接把郑仁心卖了。
“跟俱乐部没关系,那是他的私事。”边随顿了一下说:“那个是DLOR的小老板,他们本来是一对,这段时间闹的有些不愉快,再加上我爷爷一直逼他结婚,所以才躲在我这。”
“......”
顾潮愣了一下。
快到十二点,窗外不知道是谁家小孩耐不住,偷偷点了两根放着玩的小烟花棒,“滋滋拉拉”的火星和笑声传进来,好像让谈话的声音变小了点。
顾潮在被子里挪了一下脑袋:“一对...?”
“嗯。”
“就是...”
“就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那种。”边随侧头,看着他说。
两个人这么对躺着,刘海落在额上。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顾潮好看的眉眼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清澈又干净,并没有什么厌恶或者鄙夷,以及恶心。
顾潮只是微微怔住,然后点了点头,缩回去又问:“那在一起,为什么会不愉快?”
“......”
边随静了三秒没说话。
如果说刚才是投机取巧的试探,那现在他就有点把自己带到沟里,还是良心不□□的那种。
窗外几个小孩玩的开心,声音又大了几分,掩过本就不大的晚会歌声。
顾潮连耳侧人的话都听的不是特别真切,边随的声音好像忽大忽小。
“就是,他们不太合的来。”
“在一些方面,很难融合。虽然喜欢,但是,”
也就是那么一两秒,几个小孩的声音又突然消失,像是被父母发现,直接扔了棒子,整个空气都安静下来。
“但是谈恋爱,总得有个人在下面。”
“......”
顾潮也是上过生物课的,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他红了两只耳朵,闭嘴没再继续问什么。
新年的声音格外琐碎而吵嚷。
顾潮躺在被窝里久了便有些困,他记得自己和边随又聊了一阵春季赛的打法,还有边随跟他说新年快乐。
这中间顾曲玫好像下来开过一次门,但他没再像平常一样惊醒,而是闭着眼心里很踏实。
只是房间的灯太亮,他睡的有些迷糊。
亮灯是顾曲玫的习惯,他从小就被要求这样做。光打在眼睛上,人总是下意识的伸手去遮,顾潮的胳膊在眼睛上挡了一阵,就像每年除夕的时候一样。
也许是睡着了,接着他就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寻找黑色的梦里,人不停的往前挪动,只是为了让光线再暗一点。
终于,他翻来覆去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块又大又暖又黑的石头,把头埋了进去。
灯光不再刺眼。
他依稀记得梦的最后,这块大石头突然变成了一只大章鱼,黏糊糊的伸出八只触手想要把他整个人包进去。他一抬头,章鱼冷冰冰的说:“我要保持手感。”
顾潮一下惊醒了。
睁开眼,面前是黑色的毛绒睡衣,均匀而有力的呼吸着,鼻尖有一点淡淡的烟草味。
他发现自己整个脑袋都钻在边随怀里,后脑勺被边随的两只手臂抱住,以一种遮光的姿势。
两个人身体贴着身体,他被抱着。
顾潮愣了一秒意识到,这很可能就是那只章鱼。
“......”
窗外天光微亮。
边随还没醒,顾潮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双腿。
一瞬的凝滞。
然后像是触电一般,他没再管会不会吵醒边随,直接两步半滚半蹦着下床,洗手间的门“咣”的一声关上,在大清早掀起一阵巨动。
几只趴在窗台上的麻雀被声音惊走,顾潮“咔嚓”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门锁。
他跑的太急,没穿拖鞋也没有袜子,脚趾在冰凉的地上缩了一下,余光瞥到浴缸边,好在顾曲玫以为他昨天回来要洗澡,提前让阿姨在旁边放了换洗的衣物。
顾潮有些发怔。
他只希望边随睡得沉,什么都没注意到。
而床上的人也确实没睁眼。
只不过刚才的关门声动静太大,他的手下意识摸向怀里还有些温热的被单,然后在触碰到那一点点湿凉的时候,手指蜷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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