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看着萧夫人,瞧那妇人,不要说三四分的容貌行止,就是半分也算不得有,再加上那小偷小摸的德行,估计是一般男子也极难瞧得上她。
原因肯定与香艳无关。
陈平听着。
“我家萧何说,天下百姓的苦乐都是相国的责任。
要是这老嫂子能过得去,谁还愿意干这种没颜面的事?
说到底,都是他相国当得不称职。
我也一直盯着她,觉得她怪可怜的。每天只拿那么一点点,还都是些不那么紧要值钱的吃食。
后来习惯了也就由着她了。”
陈平问,“那以后你家还用得着她吗?”
萧夫人说道,“我家那几亩薄地,你也知道的,风调雨顺的年头也就那么点产出,长安附近的东西那么贵。
现在萧何领着朝廷的俸家里的境况还好点,要是以后,恐怕就不好说了。”
陈平一直都相信,萧何从来不多做一丢丢的无用功,他既然愿意帮这位妇人,那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陈平的家境比萧何的好一些,作为无名有实的萧何的学生,陈平希望把萧何之志坚守到底,他问萧夫人,
“那妇人家离这近吗?老嫂子可否带带路,我想到她家去看看。
我相信相国大人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我也想知道这背后的道理究竟是什么。”
那老妇人走得极快,饶是陈平和萧夫人坐着牛车,紧赶慢赶的,跟她也是前后脚到的屋。
老妇人家真是穷,细细的柴禾围成的院墙,连大门都是指产头粗的枯枝做成的,几乎都不用怎么推就开了。
以前陈平在诗中听到过“小叩柴扉”这几个字时还觉得诗情画意,可是等到在现实中看到时,却显得异常地辛酸。
两间白顶的茅草屋,屋内却黑黢黢的,别说是像样的家具,压根就没家具。里间的地上铺着一层茅草,茅草的侧面还露出残破不堪的席子的边沿。
席子上坐着一个男子,陈平进去了好久才发现,那男子少了一条腿,一只胳膊也像是袖管子一样软软地耷拉下来。
那男子见有人进来,强撑着扶着墙站了起来,然后拄着一根粗木棍,慢慢地挪到了外间,笑着说道,
“老婆子,有贵客到,做些吃的,我看家里还有些东西,你一并拿来做了吧。”
边说着,他边倚在灶沿上,腾出那只健全的手来打开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些豆米之类粗糙的吃食。
大汉初立时,陈平和刘邦去过普通的农家,即使是最简单的粗粮,其精细程度和富家也是不一样的。
像老妇人家,断不可能有这样的食粮。
这是她刚才从萧何家顺的!
萧夫人的神色未变,可那老妇人的头却低了下去,她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那汉子却是一脸的平静样,笑着说道,
“我关中人好客。就这些了,还算拿得出手。再怎么不能让你们空着肚子回去不是?”
他的话听得陈平心里一阵呜咽。
从伤势上看,他是一个老兵。
可朝廷却没来得及给他们以最合适的安抚,一日两餐还得如此才有物下肚,难怪萧何对老妇人会如此地宽容。
陈平的心里也很是惭愧,他看了萧夫人一眼,萧夫人古井无波,他问道,
“你们有孩子吗?你们的孩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