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夹着一根原产于古巴的哈瓦那雪茄,几年来的习惯已经让他不能再对别的烟草产生兴趣。右手高脚杯中的透明液体周旋间已经喝去大半,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他可以随时回转吧台倒满,然后再走回来这热情地带与人们继续说谈。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在人群中穿梭来去的时候显得有些颓湎,他已经喝下了不少的酒,但意识还算清楚,逢人说笑,他也能见缝插针的跟着应对几句,然后自顾的走开,再去别处逗乐。
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从桌椅边走向中央的舞池,雷瑟先生正在舞池中滑步。他在一旁站着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雷瑟先生在跳些什么。旁边的人们叽叽喳喳的围着他打转,从他身旁轻掠过去的时候,便会扭头笑看他一眼。奥伯斯走过去,想要伸手碰一碰他,可是雷瑟先生身体一闪,踩着步子走开了。奥博斯就叫他:“雷瑟,我说雷瑟,你停一停……”由于音乐声震耳欲聋,雷瑟先生没有听到他的话,还在继续跟着音乐起舞。奥伯斯就将雪茄烟衔在口中,伸左手在人群中拉了他一把,雷瑟先生停下动作,看见是奥伯斯,喘气问道:“哦,是奥伯斯,什么事?”
雷瑟先生是个矮个子的德国人,头顶微秃,身体虚胖,肚子发福得像是怀胎了六个月的女人。奥伯斯每次和他说话都不得不低下头来,那情景仿佛是老师在训诫犯了错误的学生。不过雷瑟先生毫不在乎他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们是老朋友了,彼此都有了解,以他日常所见,奥伯斯定是又要和他说笑,他便站在那里抚着胸口等他开口。
果然奥伯斯拍着他的肩膀说:“雷瑟啊,雷瑟。你再这么泡在这里,仙杜拉不会放过我了。”雷瑟先生听他这么说,不禁哈哈大笑,咳嗽着说:“那样真是谢天谢地了,她终于找上你,不会缠着我了。”奥伯斯替他拍着后背,问:“你的身体不要紧吧?”雷瑟先生笑着摆手:“我吗?不要紧不要紧。我只是太兴奋了,我的身体好的很呢。”奥伯斯看他满身大汗的样子,转身对旁边的侍者说:“你去拿一杯柠檬水来。”那侍者正要去拿,雷瑟先生叫住他说:“我不要柠檬水,不要给我柠檬水,我只要喝酒。”侍者听到只好等奥伯斯的吩咐,奥伯斯说:“好吧,去拿一杯杰克丹尼。”雷瑟先生还是不满足,“不要小家子气拿一小杯,我要大杯的。”奥伯斯接口应道:“好,拿一大杯,不过喝完这一杯你可要回去了,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后面半句是对雷瑟先生说的。
雷瑟先生听话的跟着奥伯斯离开舞池,二人向着旁边的一个双人位置走去。奥伯斯边走边说:“我是没你那么好的兴致了,现在别说跳舞,这振聋发聩的音乐已经让我吃不消了。”雷瑟先生哼声哼气的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是太轻松了。你没有婚姻所累,又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呢?我背井离乡来到纽约,被工作压得没一刻清闲,回家还要对着仙杜拉的一张机械脸,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奥伯斯听他一通抱怨,知道日常所积已经颇为严重,他才这样张口就是气话,也不好深问,便说:“仙杜拉可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你也该少喝些酒,多在家陪陪她。”雷瑟先生一屁股坐在座位上,仿佛不敢相信似的反问他:“陪陪她?他现在就是一只发了怒的母猫,看谁都不顺眼,我躲还来不及呢,还敢在家陪他?我喝醉了酒还清静些,回去躺着就睡,第二天起来规规矩矩上班,她也没那么多话,要不然大家四目相对,就只有生气,那才煎熬。”奥伯斯不知婚姻生活的艰难,自然不理解雷瑟先生的怨气从何而发,也就无法给出更多的意见,还好这时候侍者端着酒回来了,奥伯斯赶紧接过来递给他,雷瑟先生抢在手里咕嘟咕嘟喝下去半杯,像喝白水一样。奥伯斯看他毫不保重自己的身体,嘴上叫他“慢点”,心里其实不知该怎样劝他,只好对那侍者说:“你去找些醒酒的东西来……”
雷瑟先生边喝边说:“奥伯斯,我们是老朋友了,我跟你说,你不结婚算是走运了。这话……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别人我不告诉他,你可千万不能结婚呀。”奥伯斯一边应着,一边看侍者回来没有。这时酒吧的大门被人推开,只见几个穿花着绿的少年男女如蝴蝶般飞了进来,外面寂天寞地还未看清里面的热闹,就又被那道厚重坚实的门挤了出去。
奥伯斯转眼之间看到了他们,对走回来的侍者说:“你先在这里陪着他,一会儿先给他醒醒酒,然后叫一辆的士,一定要把他平安的送回家。”侍者嫌恶的看了雷瑟先生一眼,老板的吩咐又不能拒绝,只好不情愿的点头。还好奥伯斯一直注意着门口,他的表情并未入眼。奥伯斯吩咐完侍者,对雷瑟先生说:“雷瑟,我现在有点事,不能在这里陪着你了,你喝完这杯酒就回去吧。”雷瑟先生垂头不应,半天才开口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自己会走。”奥伯斯听他已有些大舌头了,知道他是喝的猛了,酒气一下冲了上来,哪能抵挡得住。再加上他本为一醉,那就醉的更快。此时多说无益,便起身向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