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点过一刻天就亮了起来,温冉起了一个早。她与程北住在同一个房间,程北听到动静醒来,迷迷糊糊地看着她。
“温冉,你去干嘛?”八点集合,所以此时还尚早。
她轻手轻脚地穿着衣服,低声答:“睡不着了,去外面走走,程北姐你再睡会儿吧”
项目小组住在W县南部的一家招待所,虽然条件不算好,但是周围的坏境算是不错的。招待所一位早起的老大妈指着远处提醒她:“姑娘,那边地形不好,可不要随便往那边走啊。”
温冉笑着点头,踩着晨露一路走过,空气清新无比,顿感舒畅。温冉年幼的时候,曾跟父亲来过一次,那也是父亲唯一带她外出工作的一次,所以她记得非常清楚。就是在这里,她跟着父亲踏过一片片油菜花田,由父亲带着向远处的复杂地形山区走去。如今,站在岔路口,温冉停住了脚步,遥望着不远处,笑了笑,神情有些苦涩,又有些失落。
今天的目的地是W县的北部,是开发公司最属意开发的地段。临行前,刘启明将大家集合,简单交代了一下行程之后说道:“我要提醒一下B大的同学,因为叶教授有事,所以今天将由我带领大家完成环境分析。所以,希望大家能遵守我的纪律。”说完,深深望了程北和温冉一眼,警告意味浓厚。
上到大巴的时候程北偷偷笑,“看来老王八已经发现了,不过诶,据说内奸被抓出来了,喏,就是那个女生,走了老王八的后门关系。”
程北稍稍一指,温冉看了一眼,静了一瞬,尴尬地笑了笑:“程北姐,那个人,我认识。”
“你认识?”程北惊讶无比。
温冉点了点头,那是她在A大读本科时同系的同学,年年拿学院的一等奖学金和国家助学金,是一位成绩极其优秀的同学。
过了一会儿,她偏过头去,轻声问:“程北姐,你说我们是不是特别招人羡慕啊,就因为这个?”
程北笑说:“那当然了。不知道了吧,结束之后,评分最高的那位可以直接拿到GP亚洲区总监温行之温先生签下的聘任书,培训一个月后直接送到英国总部实习,简直就是一步登天,谁不想啊。”
谁都,想么?温冉望着窗外,喃喃道。
W县北部不如南部富裕,一来是因为这里地形不好,二来是因为这里人口比较混杂,与南部整齐的少数民族聚集地有所不同。不过这里却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撇开W县整体具有的资源不说,这里还有一座山路曲折的高山,山上零星分布着几个小湖泊和奇峰怪石。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里还有天然形成的漂流群。很难想象,这里一旦开发成功,将有多少资金流入开发公司的口袋。
温冉跟在程北后面,走的有些吃力。
“温冉。”程北喊她一声。
温冉抬头,随即嘴巴里被塞进了一颗巧克力豆,浓郁的甜划开,温冉笑了下,“谢谢你啊,程北姐。”
程北咯咯笑,“没事儿,对你好啊,就是对我自己好。”
温冉明白她的意思,着恼地小推了她一下,一偏头,看见不远处,站了一个小男孩儿。小男孩儿牵了一头大黄狗,正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这队人群走过。小男孩儿衣服简朴,一张小脸有些脏兮兮,大抵是家境不好。
温冉想了想,又拍了拍程北的肩膀:“程北姐,还有巧克力豆么?”
程北笑:“吃上瘾了,还有一袋呢。”
温冉眨眨眼:“能不能全给我?”
“干啥?”说着程北递了过去,只见温冉手一接,一拐一拐就往小男孩儿那去了。
小男孩儿抬头,不解地看着温冉,随后又看向她手中的巧克力豆袋子。一双黑色眼眸闪着光,睫毛扑扇扑扇的,很漂亮。
温冉微微一笑,俯身,将手中的巧克力豆递了过去:“很好吃的。”
小男孩儿身旁的大黄狗汪汪叫了两声,小家伙低头看了看狗,又抬头看了看人,最后视线落在那袋看上去很诱人的巧克力豆上。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来,还未接过,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喊。
“阿福,回家吃饭喽。”
有些苍老的声音,名叫阿福的小男孩儿听到了,慌忙牵着大黄狗往回跑,连巧克力豆都没来得及拿,温冉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位年迈的老婆婆等在那里,看见向她跑去的阿福,微微一笑。
她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转过身向前走。
今天的工作只要是进行内部分析,按照刘启明教授的意思,就是大家跟着县ZF派来的人走一趟,在有风景的地方浏览一遍,回去按照模型分析一下,最后再写一份内部分析报告了事。当然,少不了还要和ZF的那些人喝一场。
温冉天生有些反感酒场,便推诿身体不适不去。刘启明看程北和温冉都不怎么顺眼,便也没强求。
温冉和程北坐在酒店的大堂点了两份餐。
“按照计划,年前做内部分析,剩下的工作等开学来了再说。”程北咬了咬勺子,笑嘻嘻地看着温冉,“冉冉,你假期有什么计划没有?”
温冉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硬米饭,摇了摇头。程北将她面前的饭端开,放上了一碗热粥,温冉顿时眼前一亮。
“据我所知,老板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不会在国内的。”
“诶?”温冉不解地抬头。
“每年年底都会出国,而且去的国家很固定,加拿大。”程北说道,“大概,是去看什么人……?”
温冉哦了一声,吞了一口粥。
程北看她的反应,不禁问:“小温啊,你一点儿都不好奇老板去看啥人么?”让这样费劲吊她心思的自己很没成就感。
温冉瞥了她一眼,诚实地说道,“程北姐,其实,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想骗她吃醋,她应该没那么容易上当吧。
程北:“……”
酒足饭饱之后,下午的行程又开始了。车子路过一个小村庄,停了下来。
这里算是开发公司规划里的边缘地带,可舍可得。之所以这么犹豫,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小村庄,尽管只有几户人家,但要开发起来,也是一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
温冉一打开车子,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阿福。
阿福他依旧牵着那只大黄狗,蹲在村口的那颗树下玩石子,看见有车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温冉走过去,冲他微微一笑,令她诧异的是,阿福主动开口跟她说话了,他操着浓厚的方言,童稚的口音,听在耳边,软软的。他的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
“姐姐,你们是不是来拆掉我们房子的?”
温冉一愣,不明白阿福的意思:“不是的,我们只是,看一看。”不知怎么,这句话她说的有些艰难。
阿福点点头,又低下头:“我奶奶说,等那些开车的人来到我们村,我们的房子就要拆了,要搬到山的那边去住。”
阿福的声音有些伤心,温冉顿了一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忽然想起包里还有一袋巧克力豆,忙拿出来,递到阿福面前。
阿福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奶奶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温冉有些意外,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将东西收了回去。不知道是怎样的奶奶,才能教育出如此懂事的孩子。
晚上借着招待所一间小小的会议室开会,刘启明对一天的工作总结了一把。他点了根烟,仪态悠闲地说道,“今天我跟B大的李鸣教授交流了一下,发现我们的工作进展的不错,顺利的话,内部分析工作在后天就可以完成。这样,年前的计划就完成了。”
众人听了很高兴。
“关于下午看的那个村子,我们也初步有了定夺,决定建议开发公司将其纳入规划范围内,因为这边人口不多,住户非常少,成本也就高不到哪儿去。”说着刘启明环视一圈儿,“你们的建议如何?”
不少人点头同意,如果也将这里开发进去,那么交通将方便许多,可以省下一笔钱。不知为何,温冉忽然就想起下午见过的那个小男孩儿,纯净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举手反对。
刘启明犀利地看着她:“说说原因。”
“我觉得,如果买下他们的住房,还要给他们一笔安家费用,也要算入成本。另外就是考虑到人们的感情,人们都是安土重迁,我想他们一定不愿意离开住了这么久的地方。”
刘启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位同学,请问你知道你的决定将给开发商增加多少成本么?请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这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温冉急急地说,“但是,钱一定就是最重要的么?”
刘启明像是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她,他们组的人大部分都是A大的研究生,是刘启明带的学生,程北和其他几个人在整理数据建模型,刚好不在,她一个人站在这里,无人声援她。刘启明笑着说道,“温冉同学,你高尚,也得看时候。而且也得找对方法,可别让开发商替你的高尚买单,那可就,不值钱了。”
离开W县那天,温冉的情绪有些低迷。正巧这个时候叶以祯打来电话,温冉在电话这头将事情全部告诉了他,叶教授听完之后,在那头低低一笑。
“温冉。”他说,“你要知道,从开发商的角度而言,用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大的利润才是根本。”
温冉噎了一下,低声咕哝:“吃人不眨眼的资本家。”
“不过,你也没错。”
“那怎么办?”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他静默了几秒,而后说:“嗯,让我来跟温总监谈一谈,他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
温冉愣住:“温,温总监?”
难道是……?
叶以祯笑了下,温和说道:“对,就是你的小叔。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挂了电话,温冉一脸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林笙刮刮她的脸颊,调笑道。
温冉揉揉脸:“没事。”
林笙好看的凤目勾了一勾,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来,给爷老实交代交代。”
温冉别过脸:“别闹了。”她现在有些心虚,根本不能直视林笙那双洞悉人心的双眼。
火车驶入B市火车站的时候温冉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打开来看,顿时脸又皱成了包子状。电话那头是小叔沉静的声音:“温冉么?下午有空见一面吧,我让助理去接你。”
“……嗯,好。”挂了电话,温冉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怎么有种做了坏事被家长发现的感觉。太糟糕了。
老胡同的私家菜馆。
温冉亦步亦趋地跟在温行之的特助身后,女特助高挑的身材遮住她娇小的身躯,直到进了房间,才看见正在桌子前轻啜淡茶的温行之,他看见她,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只为这一笑,温冉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套用温远远小朋友的一句话,“这人平时多闷骚啊,面瘫那是常态,如果要是笑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要算计你。”她大致能明白小叔见她是为何,却不想动作这般迅速,她还没回到学校就被劫到了这里。
“小叔。”她坐在他面前,看见他拎起茶壶,将一个紫砂茶杯过了一遍,然后才倒了满满一杯茶递了过来。
“乌龙茶。”淡淡的音调。
温冉端起来,轻轻品尝了一口,尝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对这个名字挺感兴趣的,乌龙?深沉如小叔,难道在茶名上也要做文章么?温冉不禁泪目,很想打电话向温远远这只讨教一下听懂小叔天书的偏方。
“前天在W县的事情我听以祯说了,这个问题你不用再担心了,好好准备项目就行。”
小叔忽然开口说道,温冉点点头:“谢谢小叔。”
温行之摩挲着茶杯,掀眸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女孩儿,沉声说道:“温冉,你怕我?”
温冉一口茶立马卡在嗓子里,咳嗽不停,狼狈不堪。心里懊恼,她还没来得及否认就已经露馅了。
温行之勾了勾唇角,递过来一方洁白的手帕:“不要紧张,你父亲去世前曾寄给我一封信,他在信封上嘱咐我,二十岁的时候才能打开来看。”
温冉停止了擦嘴角的动作,好奇地望着他,只见他拿出一个信封,沿着桌面推到了她的面前:“你现在可以看一下。”
温冉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一瞬间,父亲熟悉的字体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控制不住的鼻子泛酸,眼眶泛红。直到看完整封信,她已是泪流满面。她忽然很佩服温行之的先见之明,知道她定要这般没出息的哭,所以才给她这么厚厚一方的手帕。
“小叔,这封信,爷爷没看过吧?”
“没有。”温行之摇头,“二哥是直接递到我学校来的。”
那年他才多大?等到他满了二十岁打开来看这封信的时候,才懂得二哥的用意。二哥在信中,将妻女托付于他,有一句话他至今刻骨铭心:“如果能让父亲认回冉冉和她母亲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就让她们远离父亲吧。我不想太太和女儿重蹈我的覆辙,重复我的痛苦与不甘。”——这样的话,怎可让父亲看?
温行之没有意识到,他的一声“二哥”让温冉感动不已,她明白,她父亲的一生夙愿,就是希望她们能够得到温家的认可。
“谢谢你,小叔。”她低声说。
“我觉得今天是时候了,要跟你谈一谈。”他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她,“一来是谈谈你父亲,二来是谈谈你。”
“我父亲——”
“如果我没记错,在你来B市上学之前,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七岁。”
温冉想了起来,眼神有些黯淡,那是父亲最后一次带她回去过年,她见到了温明和温远,更见到了小叔。父亲告诉她,小叔天资聪慧,十七岁的年纪啊,已经到外国名校去读MBA了,语气里是七分的骄傲和三分的艳羡。
“小叔。”她突兀地开口,“我有个问题想问。”
“哦?”温行之挑眉。
“这封信,为什么看着那么像遗书?”
“不奇怪。”温行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因为那本来就是。”
温冉不禁一惊,半身而起,差点儿掀翻面前的茶杯,“可是我爸爸是在高速上出车祸去世的,那是意外,怎么可能——”说到这里她不禁停下,有种不好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她有些艰难地开口质问,“您的意思是,我爸爸是,有预谋的?”
温行之扣住她的小臂,让她坐下:“当时我正好在国内,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就直接去了N市医院,在你母亲赶来之前,已经处理好了一些事情。”他抬眸,看着她,淡声说道:“医生说,二哥在去世前已经服用了大量的安眠片,分量足以使一个人陷入昏迷甚至死亡。只是二哥常年抑郁,这点儿用量对他没有那么大效果。”
“所以,所以爸爸策划了一场车祸?”温冉有些不相信地捂住嘴巴,“小叔,为什么爸爸要自杀?”
“因为你父亲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美好。他性格懦弱,所以抑郁症在爱上你母亲之后并没有好转。尽管他带着你母亲离开,可是他也时常会摇摆,他天生对家有种依赖,穷其一生,也想让你们获得老爷子的认可。只是……”温行之微微一顿,有些无奈道,“只是温家人的性子都太倔,老爷子最终没能让你父亲如愿。”
她倒抽一口气,心口忽然疼得要命:“我知道了,小叔。”
“温冉。”他沉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父亲的死,对于他而言是场解脱。所以,你不要再把他当场一场意外念念不忘。更何况,他还是爱你母亲的,这点儿,他从未后悔过。”
她读着父亲的信,父亲在信尾,这样说道:“这一生胸无大志,性格懦弱,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这一生中真正拿起勇气的那一刻,就是带着我的太太离开温家。是我逃不过自己这一关罢了,事实上有些时候,只要挑起那么几分的勇气,就可以获得幸福。这点儿你勿要走我的后路。”
温冉敛下湿湿的睫毛,哑声说:“我懂了,小叔。”说了这么多,又摆事实,又拿父亲的亲笔来教育她,不外乎是要她放下心结,不要想那么多,小叔从来不是那么多事的人,现在怎么会?温冉抬眸,看着他,“小叔,你知道我的事啦?”所以特来做某人的说客?
温行之摩挲着茶杯,洞悉她心思般哦了一声:“知道,但是我不准备干涉。”
“为什么?”她好奇道。
温行之毫不犹豫地笑了笑:“因为他值得。”
出了私房菜馆,温冉她拒绝了小叔送她回学校的提议,漫步走在B市黄昏的街头。今天天气很冷,但是街上却已经热闹非凡,让那股冷意渐渐弥散,温冉裹了裹衣服,向人群中走去。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温冉看也不看就接了,那头是他温暖的声音。
“火车到站没?我去车站接你。”
她吸了口气,揉了揉冻僵的鼻子:“嗯,火车早到站了,我现在在街上溜达呢。”
那头有些意外,低笑:“你倒是有心情,也不怕感冒,在干什么呢?”
看来他是真不知道,温冉松了一口气,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小叔刚刚见了我。”
“温行之?”叶以祯皱皱眉,“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不重要。”温冉说道,“只是叶老师,我可以请求您一件事嘛?”
“嗯。”他放下水中盛满纯净水的杯子,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放松了姿态,认真听她说。
“后天我要回T市,您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送我一趟?”小心翼翼的语气。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他微微一笑:“可以,这次你不怕麻烦了?”
“不是的。”温冉否认,犹豫片刻,说道,“我是想把您介绍给妈妈。”顿了顿,又添了一句话,“以另一种身份。”
叶以祯瞬间一愣,而后又极快地反应过来:“好。”答得毫不犹豫,他等了已久,如今她终于迈出这一步,他又怎么会反对。
温冉甜甜一笑,挂了电话,向地铁站走去。
温冉在B市和T市之间已经来往了许多次了,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紧张。温冉动了动身上系着的安全带,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以平息心情。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坐立不安,叶以祯轻声问道。
“没事儿。”温冉摇头否认。
他心下了然,过了一会儿,说:“不行的话,今天先不见?”
温冉一愣,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又赶紧摇头:“没关系。”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绝对不能再让自己半途而废了。
叶以祯温和一笑,继续开车。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小区的楼下,温冉打开窗户,从这里就能看见母亲养在阳台上的那盆寒兰。她咬咬唇,正准备伸手去拉车门,小臂却被他扣住,温冉回望:“怎么了?”
“过来,让我抱一下。”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温冉眨眨眼,愣愣地想,他这是,紧张?下一秒,她又愣愣地被松开,愣愣地看着他下车,取行李。等她反应过来,叶教授已经敲着她的车窗,笑道:“不下车?”
这人——
温冉站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想了想,还是直接用钥匙开了门进去。母亲正坐在沙发上讲电话,看她进来,眉目间有一丝惊喜和意外,忙挂下电话,招呼她,看见叶以祯,也颇有些惊讶。
“回来了?”母亲帮着她摘下围巾,用手贴了贴她的脸颊,看向叶以祯:“这位是——叶老师?”
叶以祯轻笑,将温冉的行李放在一旁:“您好,又见面了。”
温冉撒娇地抱了抱母亲:“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么。”
嗯,一个大惊喜。不知母亲应该是惊还是喜。
“这孩子。”母亲拍了拍温冉的背,厚墩墩的感觉让她皱了皱眉,“快去换一件衣服,把这一身带着寒气的衣服去掉。”
温冉嗯了一声,进房间前不忘跟母亲说:“妈妈,等下我有件事儿要跟你说。”
“知道了。”温太太应到,而后看向站在原地的叶以祯,“叶教授,您请坐。”
叶以祯挨着客厅的沙发坐下,眸光一抬,打量了一圈儿这间三室一厅的房子。不算大,但是胜在干净,整洁,温暖。一草一木都能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温太太端了一杯茶放在叶以祯的面前:“您把冉冉送了回来?这孩子也是,总是麻烦老师。”
叶以祯温和一笑,说道:“无妨。”
温冉正在房间快速地换着衣服,忽然房间的门被打开,温太太端了一杯热茶走了进来。
“妈妈?”
温太太应了一声:“坐下,我有话要问问你。”
“哦。”温冉心一提,知道母亲的意思,便乖乖地坐在了她的面前。
温太太递过来一杯茶,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视线扫过温冉的脖颈时,眉头骤然一皱,她忙放下茶杯,去看温冉的脖子。温冉看着母亲的动作,心里大惊。她今天穿了一件低领毛衣,脖颈上的疤痕袒露无疑了。尽管用了成奶奶给的药膏,但那是滚烫的一杯茶水啊,不落下疤痕是不可能的。
“这是怎么回事?”温太太问。
“是我不小心烫的。”温冉支支吾吾。
温太太眯了眯眼,将茶放下:“烫到这里?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女儿这么笨?说实话。”
温冉低下头,良久,别过头去:“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不小心烫了一下。”
温太太看了她几分钟:“好吧,那我先问你,赵洧川这个人,你知道不知道?”
温冉惊愕地从沙发上站起:“怎么提起这个了?”
“你别管我,直接说你认识不认识。”
看母亲的样子,她似是什么都知道了。温冉静了一瞬,说:“认识。前段时间,爷爷把他介绍给了我。听大伯母说,爷爷有意撮合我们俩。”
“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