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看得起劲,完全没有要来劝架的意思。
梁好看着那些人幸灾乐祸的嘴脸,不由得冷笑。
“出什么事了?”这时,邹晓音从右边的包间里探出头来看。
她一看见这场面,脑子立刻蒙了:“什么情况?安冉?梁好?你们俩怎么了?”
梁好心里的酸水像发了一场洪水般,她头晕得厉害,感觉世界天旋地转起来。
“我看见了。”
这时,所有人都是一愣,走廊拐角处,一个男人刚刚掐灭一支香烟,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里,面无表情地从阴影处走出来。
安冉表情一怔,他居然没走?
邹晓音愣了一下:“陆学长,你来了?”
梁好双眼蒙眬,想哭却哭不出来,再次看见陆竞骁,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
“梁好送两万块钱到学校的那天,下了大雨,我开车经过正好看见她,就捎了她一程。”陆竞骁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瞬间,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向了安冉,安冉慌张起来,摇着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怎么能因为你们俩是一个高中的就助纣为虐,帮着她诋毁我?你看到她把钱给我了?”
陆竞骁目光一寒:“你再说一遍?”
那天,陆竞骁虽然没看到梁好把钱送到学校门口给安冉,但是他依稀记得她站在餐厅门口躲雨,怀里抱着一个纸袋子,小心翼翼的,根本不需他费脑子想就知道真相。
安冉愣了一下,却仍旧嘴硬:“我知道你是她的客人,你们合伙欺负我是吧,那随便吧。”
这一刹那,全场静默。
梁好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从身体里抽离了,只觉讽刺。
她本以为平息下去的谣传又被人挖了出来,她不得不说,安冉很厉害。
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味,滴答滴答下个不停,每滴雨珠落地的声音似乎都在奏响着一篇恼人的乐章。
梁好再也承受不住,扭头就跑,跑到餐厅门口时,她扭过头来,冲着安冉冷一笑?:“安冉,两万零八百让我认清你这个人,值了!”
说完,她匆匆往外跑。
她本身就发烧,再加上这番刺激与心理的折磨,早就承受不住,刚跑出去一步,就差点晕倒。
她看着雨夜的街景在眼前变得模糊,雾蒙蒙的。在她闭上眼的刹那,身体就被人抱住了,她竟然奇迹般地找回了意识,她睁开眼,就看见陆竞骁被雨淋湿的额头,还有他眼睛里充斥的种种情绪。
那双眼睛包含了太多情绪,她读不出来。
她只记得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犹如带着致命力量的一记暴击,她重伤倒地,体无完肤,甚至不想再看见他。她要把心里那份关于他的青春回忆录统统撕扯下来,一页一页用火焚烧。
她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清醒过,瞪着眼睛看着他,眼底充满愤恨?:“你走开!”
这时,那些同学也一并从餐厅门口冒了出来,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
梁好一把推开陆竞骁,冲着他大吼?:“你没听见安冉说什么吗?你是我的客人,就只是一个客人!你这么紧张我干吗?你有病啊?”
陆竞骁终于怒了,霸道地用力一把揪住梁好的衣领,将她提溜了过来,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瞳孔里充斥着愤怒的火焰,却又包含着深情和疼惜。
“我喜欢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冲着她低吼道。
天地黯然失色,连雨帘也在这一刻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密密麻麻的雨点一声一声敲打在梁好的心上,她的心在停止跳动几秒后又被这声音激活,找到了跳动的节奏。
她不敢呼吸,只是凝视着他凌乱的、被雨打湿的碎发,还有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以及他开口说喜欢她的那双薄唇。
邹晓音和其他同学站在餐厅门口,个个张大嘴,惊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安冉站在餐厅的窗前,透过玻璃看着雨中的两人,终于苦涩一笑。
当时陆竞骁说出去透风的时候,安冉就溜了出去,她找了他半天才在走廊拐角处假装偶遇他,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在这儿啊,我想找卫生间,没找到。”
陆竞骁倚在后面的墙上,一只手插进口袋,一只手抽烟,目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又笑道:“刚才我和姐妹的对话你没听见吧?”
陆竞骁挑眉,终于舍得开口:“你指的哪句?”
她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梁好家境不好的事情,要是你听见了,别外传好吗?”
陆竞骁冷哼了一声:“你的目的不就是让我听见吗?”
安冉的面容瞬间僵住,很快又恢复常态:“这话什么意思?”
“上次在食堂,你不就故意说给我听了吗?‘她家境不好’这句话你打算重复几次?”陆竞骁冷笑。
她沉默了。
“跟每个人都把她说得一文不值,再戴着正义使者的面具告诉其他人别外传,你花样倒是不少。”他边抽烟边看着她冷笑。
安冉咬了咬下唇,狡辩道:“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只不过是……”
他懒得再听她说一个字,眼神冷漠地看着她,直言道:“你这个女人很贱,你知不知道?”
她的脸“唰”地垮下来,再也无法伪装,她听见自己的尊严被陆竞骁一脚踩烂,稀里哗啦变成碎片。
她若无其事地回到包间,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饭。
旁边的眼镜妹见她脸色不好、眼圈有点红,连忙问?:“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安冉惊了一下,拿出镜子照了照,起身准备去化妆间补妆,推开包间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浑身湿漉漉、刚赶过来的梁好。明明是同学聚会,梁好却穿着随意,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衣服上得了档次,还是一副淋过雨、惨兮兮的模样,在惊讶的同时,安冉的内心感到了一阵快感。
梁好的脑子一片空白,她试着开口说话,却顿觉头昏沉得厉害,她还是支撑不住在他的怀里晕过去了。
陆竞骁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二话不说抱起她上了一直停在餐厅门口的私家车。他搂着她坐在车后面,对着司机就是一声低吼?:“去最近的医院,开快点!”
“好好,少爷。”
车子在雨夜的街道飞驰,没一会儿就到了医院。
司机帮忙在医院忙上忙下,挂号之后又去取药。陆竞骁抱着梁好去输液室输液,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惨白的脸,心疼地用拇指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一阵疲倦袭来,他起身出了输液室,准备吸烟。
司机把一袋子药拎过来:“医生说输过液就没事了。”
陆竞骁接过来,应了一声:“你回去吧。”
“我送少爷您回去吧?”
“不用,我守着。”
“那您用车给我打电话。”
“好。”
梁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她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怔怔地看了看周围的景象,才发觉自己在医院的输液室,她忙叫来护士给她把针管拔了,起身时发现陆竞骁的西装外套,几个小时前的记忆猛然涌入脑海,她心里一阵暖流淌过,脸颊的温度极速蹿升。
走路发飘的她晃荡到门口,就看到了门边双手抱胸、背靠墙壁睡着了的陆竞骁。他连睡着的时候都眉头紧锁,她定睛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认识他五年的这段冗长的时光似在心里完整地流淌了一遍。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看着他的唇,她凑了上去,想偷偷亲一下。两人嘴唇距离不到一厘米时,口袋里的电话猝然响起,她被吓得赶忙撤离,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她接起电话的同时,陆竞骁也被电话声吵醒了,他抬头看她,目光深邃。
梁好努力保持镇定:“喂,哥?”
“这都几点了?你喝大了吧?”对面的梁岩急得跳脚。
“没有,我马上回去。”说完,梁好就把电话挂了。
两个人干瞪眼看了对方半天,梁好感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忙轻咳一声,把西装递过去:“外套还你。”
陆竞骁接过外套,又把手里的药递过去,吐出一个字:“药。”
“哦。”她接过药,“谢谢。”
然后气氛一阵尴尬。
陆竞骁起身,走在前面:“我送你回家。”
梁好没说话,跟在他后面。
出租车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梁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频率极快,却又找不到法子让它安静点。
快到家时,陆竞骁打了一个喷嚏,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问:“你感冒了?”
“没事。”他坐在她旁边,看起来极度疲倦。
她急忙从袋子里翻出几盒药塞到他手里:“你记得吃。”
陆竞骁瞟了她一眼,街灯的光芒扫过他黝黑的瞳孔,他把药放回袋子里:“你吃,我不用。”
她很想开口问问他,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为什么从来都不让她知道,他心底的秘密是否也如她一般埋藏了好几年,久到这份感情融化在最隐秘的一角,她可以轻车熟路地自由操控,不让它泛滥,不让自己失去理智。
可是这一刻空气暧昧而温暖,她不想惊扰这段时光。
她又想起了青涩而美好的高中时代,每到下课的时候,女生们喜欢凑在一起聊八卦、聊男生,每到这个时刻当然少不了聊陆竞骁,女生们笑嘻嘻地道:“我们来打一个赌,看看咱们三班女生最后谁有本事能把陆竞骁追到手。”
梁好垂下眼皮,没参与这场赌局中,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不喜欢不自量力。当时,陆竞骁对于三班女生来说就犹如天上星河,遥不可及。而且,因为梁帆给她的家庭造成的伤害,让她渐渐失去安全感的同时也对爱情失去了少女该有的热情和渴望,她觉得自己的天空一直是昏暗无光的,又怎敢奢望那颗耀眼的星辰驻足于此。
梁岩站在家门口来回踱步,急得眉毛都拧了起来。他一看到远处出租车的车前灯就忙迎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车里的陆竞骁,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出来干吗?我又丢不了。”梁好下车抱怨着。
“怎么他送你回来的?”梁岩好奇地问。
梁好面露尴尬神色,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签约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陆竞骁打开车窗对梁岩说道。
梁岩一脸傲娇:“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毕竟这也算是我未来工作的一部分,既然有合作关系,我和你之间以前的那些过节就当算了。”
“那就找个时间来公司签约,带着你妹。”
陆竞骁说完关上车窗,示意司机离开。
梁好愣在原地,心里的那股温热又冷却下来,这男人怎么这么冷淡,前几个小时表白的不是他?
她跺跺脚,扭头上了楼。
临睡前,她打开微博,带着复杂的心情写下了一段话:我不贪心,星河中,愿做最渺小却只属于你的那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