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想到老子这么帅是吧?”
江浮继续往前走,他追了上去:“啥意思啊,老熟人见面,正脸都不给一个?”
“你有事没事啊?”
铁观音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打开中国台球协会官网上的一则比赛信息:“中央电视台举办的女子九球公开赛,我看了下赛制以及目前已经报名的参赛选手,没有圈内大神,你如果参加的话,得冠军的可能性很大。”
“你给我看这干吗?”江浮不停步。
铁观音没追了,站在原地:“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赢了这个比赛,奖金没多少,但至少够你高三一年的支撑了吧?还有,你学校不是还给你记着处分吗,不需要撤销?你现在除了好好把书读好,还有什么选择吗?别的我不说,你要是拿着一个高中毕业的学历,你还想跟唐意风有以后?”
江浮突然站住,在炽烈的太阳底下,就那样被曝晒着,流了一身的汗。
跟唐意风有以后?她没想过。她只是想有个人在身边,那个人正好是唐意风而已。
铁观音走上来:“我盘下了周木的台球馆,你要是愿意,时间你自己定,去我那儿练球,我不收你钱。当作是当初报答你捣毁方鼎没让我一条道走到黑的感谢。”
铁观音说完就准备走,江浮扭头叫住他:“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铁观音露齿一笑,还真有几分帅气:“八月底,满打满算,还有将近八十天。”
唐扶生除了眼睛永久性失明,左腿骨折的程度也很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唐意风还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离开他。
作为军人,唐扶生的心理素质是过硬的,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伤残而对生活失去信心,虽然有信心也换不回他的眼睛。
也是高考那几天,唐意风的学校放了假,他推着唐扶生在院子里溜达,商朝从外面回来,抱着篮球冲他吹口哨。
“商朝吧?”唐扶生戴着墨镜,不知道他看不见的,还觉得他挺酷。
“哟,唐叔,您闻着我的味儿就知道是我了吧?”
唐扶生也不讲谦虚的:“我听见你脚步声就知道是你了。小风去吧,甭管我了,等会儿我让你柳叔带我去医院复查。”
“我没事,我陪你去。”唐意风回头问商朝,“有事?”
商朝冲他勾勾手,唐意风走过去,他说:“看在你跟我穿过同一条开裆裤的份上,送你两个礼物,第一,两个小时后飞起州的机票;第二,我替你照顾唐叔两天。条件是回来给我带点起州特产。”
唐意风一拳过去,却轻飘飘地落在商朝胸口:“谢了。”
“谢什么啊,我主要是看你一副都要活不下去的样子于心不忍。唉,我们首都的女孩子哪里不好了,你偏偏对个起州的那么上心。”
唐意风一把扯掉身上的T恤,随手在院子里晾衣架上取下件衬衣穿上,然后问商朝:“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反应过来后,商朝特嫌弃,“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骚了,不就去见个女同学,至于吗?”
唐意风不跟他计较,回屋拿了证件就往外跑。
铁观音当天就带着江浮在起州台球协会注册了选手,然后制订了一个练球计划。
她的球打得很花,基础并不扎实,好在铁观音当初是正儿八经被国家队录取过的,虽说职业生涯短暂了点,但也是有正规教练带着做过系统训练的。
带江浮入门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从基础抓起,体能是第一位,训练体能的前提是要吃好。
就在前海对面24小时书店旁边的美食城,铁观音请她吃烤肉,吃到一半有人过来推销饮料,江浮看到那人手中的桂花酿,让铁观音给她买了一瓶。
只是,不好喝,可能用的不是唐意风的杯子。
“至于嘛,”铁观音笑,“不就两三个月没见吗?”
江浮塞了一口五花肉进嘴里:“你懂个屁。”说着眼圈又开始红了。
“好好好,我不懂,我不说了。你多吃点肉。”
“我能喝口啤酒吗?”
“喝啥啊喝,学生不能喝酒,再说了,你等下喝醉了,我给你朝哪儿送?”
“我成年了,有喝酒的前提条件。”
江浮没听他的,还是喝了一瓶,没多大感觉,又喝了一瓶,眼前有点虚,又喝了一瓶,就开始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铁观音脑袋有点大:“我去,这酒品!”
“我好想我表哥啊,他不回来,肯定有回不来的理由对不对?就算,嗝,可是就算只让我见见他,然后他立马走都没关系。我真的,嗝,我其实想去找他,可是他说,他说等我跟上老师进度了他才回来,我现在还没跟上,我不敢去找他,所以他也不回来对不对?他其实根本就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铁观音头大:“你在说什么啊?想他就打电话让他回来呗!我给你送到那个鹤顶红那儿?”
“谁……是鹤顶红?”
“就你们院那个有毒的女人。”
“你说的是温想对不对?她,嗝,我电话,有人给我打电话了。”江浮眼前都虚了,但意识还是清楚的,找到自己手机后,也看到了屏幕上正闪着的名字是表哥。但她不敢相信是真的,就在那里傻乎乎地笑,最后还给按挂了。
唐意风第二次打来,铁观音接的,直接报了地址给他。
江浮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浑身难受,还被包在一个紧实的怀抱里。
第一反应,向在冬我去你大爷的。
第二反应,以后打死也不喝酒了。
第三反应,一拳过去打死你,今天就是来年的忌日。
拳头伸过去,距离对方脑袋不足一厘米远时,她有了第四反应,宿醉式暴风哭泣。
唐意风皱了皱眉,睁开眼,没说话,就让她哭。
她哭了一会儿,又觉得特不好意思,开始往他怀里钻,边钻边拿他衬衣抹眼泪。
“我没带多余的衣服过来。”唐意风支着脑袋看她,笑着说。
“衣服就先欠着,等我以后赚钱了,你想穿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然后她把头埋在被子里,“我现在,巨想跟你撒个娇,行吗?”
唐意风笑了:“你现在难道不是已经在跟我撒娇了吗?”
“没,不是,”江浮把头从被子里露出来,“我想让你抱我。”
“就这个?还有吗?”
“还要说‘想我’,说63遍。”
“为什么是63遍?”唐意风问。
“你走了63天,一天一遍,不过分吧?”
“那我至少要说一千多遍,因为我每个小时都在想你。”
江浮埋在被子里的脸彻底抬不起来了,因为据说如果脸上充血太严重的话,会丑得吓死鬼。
“唐意风,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
“你以前还不会叫我唐意风。”
“那是因为……”
唐意风俯身:“那是因为,为了你,我愿意改变我自己。”
江浮终于从被子里探出头:“我也愿意。”
这次,江浮说什么也要送他去机场,尽管上晚自习可能会迟到。
唐意风没拒绝,帮她给老数打了个电话请假。
老数还埋怨唐意风回来了不去学校看看,唐意风表示这次时间太赶了,以后一定回去看他。
机场,国内出发大厅,江浮扯了扯他身上有点皱的衬衣:“还是帅。”
唐意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去吧。”
江浮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唐意风果然还定在原地拿着登机牌看她。他修长年少的身姿尚且青涩,投过来的目光浅浅的,很温柔,却很有力量,像是飞过了无数山河湖海,扑过来,砸在她心上。
那时,江浮十八岁,丧母,无父,儿时最好的玩伴已经或者即将各奔东西。她站在人流如织的机场大厅,那里有那么多人,可她只看到了他,并且每一眼都带着极致的留恋。
她恍然大悟,她从来都不是非要有个人在自己身边不可,她只是想以后的生活里都有唐意风这个人而已。
她转身朝他奔过去。
唐意风张开手臂接住了她。
“你等我一年,这次,我去找你,行吗?”她仰着头问。
唐意风揉了揉她的头发,很温柔地回:“那你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