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陆湛声音又低又沉,刚才的阴郁暴戾都没了,换成一种低迷的柔情和愧疚。
“我保证会让她立刻离开学校,也不会再参加任何比赛,是我不好,想着让你先考试,先别去打扰你。”
陆湛想到自己在火烧店坐一上午,就因为那点不爽,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更是愧疚。
“陆湛。”蒋柔咳嗽一声打断他,焦急而吃力说:“先别说这个,帮帮我。”
“嗯?”
“先帮我翻过去…我要去考英语。”
“你这样了还考什么英语?”
那只环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
陆湛将她从泥泞的地上扶起来,单手环着她怕她再度摔倒,另只手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
她看上去真的太过狼狈,伤痕累累,被雨水淋得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衣服就像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
“快点,英语有听力的……”
她声音嘶哑而轻,话音刚落,世界陷入黑暗。
“班长!”
陆湛一惊,于子皓也跑了过来,“哥,我报警了,也给高教练打过电话,班长怎么了这是?”
陆湛说:“你留下跟他们说清楚,人我先送医院。”
他边说,双手一掀,脱下身上的连帽衫,披到苍白的少女身上,将她整个儿包裹起来。
陆湛拎起旁边的书包,扛到自个儿肩上,手臂环住女生腿窝,另只手扶在她后背,将她极轻松地抱起来。
“伞啊,哥。”于子皓急急递来。
陆湛摇摇头,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弓着腰确定不会淋到她后,往山下跑去。
他在路上给刘成闵打了个电话,刘成闵很快开车抵达医院,将蒋柔安排妥当,又通知了她的父母。
没一会,验伤报告出来了。
“真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刘成闵问。
陆湛说:“不用,李律师呢?”
“他应该在路上了,一会就到你们学校。”
刘成闵朝他手里扔了一个东西,道:“有事打我电话。”
陆湛忙完这一切,匆匆赶回学校,校门口停着一辆警车,他直奔校长室。
校长、教导主任,两个警察,夏安蕊,还有于子皓和刚才几个外校女生,都在里面。
赵妩媚也来了,坐在一边。
于子皓坐在她身侧,最后是脸色灰白的夏安蕊,还有另外两个外校的女生。
没过一会,夏安蕊的家长也来了。
她看见女儿这幅样子,急急护住,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一直在发抖。
“你们、你们对我女儿做什么了!?”
最后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他来得稍微晚了一些,歉意地微笑。
校长脸色十分尴尬,瞥了陆湛一眼,极其礼貌地和警察分别握了握手,说:“都是孩子,这些事情…咱们就没必要跑去警察局了,孩子们还在期中考试呢。”
两个警察都很和气,点了点头。
陆湛将手里的验伤报告递给李叔,李叔大略看了一眼,轻轻地放在桌上,冲那个老警察道:
“李警官,您好,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刚才去监控室已经了解了大体情况,今天上午十点零三分的时候,走廊监控显示夏同学未经蒋同学许可拿走了她的私人物品,十点十二分的时候穿过校门,将物品丢到校外,今天下雨,夏同学有意将蒋同学的私人物品丢到室外,造成了严重损害。”
“什么私人物品?”夏妈妈拍了拍女儿,低声问着,叉腰道:“不就是一个书包吗!”
陆湛转着笔,李叔淡淡地说:“据我了解,书包里包括蒋同学的手机,价值两千元左右。”
夏妈妈冷哼:“两千元算什么!赔她双倍就是了!而且我女儿还不满十八岁,算什么!”
李叔跟警察交换了一个目光,转向校长,“当然,数额不高,您女儿年纪小,确实不足矣定罪,但不代表这不是一件违法犯罪行为,必须给予一定的教育与处罚。”
校长摸了摸头,脸色更是尴尬,“是是是。”
“还有,这是一份验伤报告,蒋同学多处软组织挫伤,淤青红肿,膝盖轻微骨折。”李叔点了点头,“夏同学破坏财务并非主目的,是有预谋地将蒋同学领到学校后山,还特意叫上李同学、杨同学,故意进行殴打、伤害。”
“她也打我了!她也打我了!”
“她也打我们了!”
李叔扫视她们,说:“正当防卫和故意伤害的区别是极大的,当然,你们可以去医院做个鉴定,不过恕我直言,你们恐怕连轻伤都不够。”最严重的是夏安蕊,但是她的脸也不过是有些红肿。
“而且蒋同学到明年三月才满十六周岁。”
“我女儿才十七岁!”
警察看着那份验伤报告,“满十六周岁致人轻伤的,完全可以构成故意伤害罪。”
陆湛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转了转里面茶叶,慢慢地喝。
“你们、你们不要乱说!”夏妈妈护着女儿,红宝石戒指跟着肥胖的手指点来点去,“这不过、不过是同学间的打打闹闹!”
“是么?还有这个。”陆湛将U盘放到桌上,冷声:“故意针对同学弄坏帆板,导致同学在训练的过程中因为器材问题而差点淹死,我想——这应该也是普通的打打闹闹吧?”
夏妈妈脸色大变。
警察看向李叔,李叔看向陆湛,极轻地摇了摇头。
陆湛看向校长。
校长室一时间静可落针。
校长扶了扶镜框,一大滴汗水从额头滚落。
良久,那个老警察开了口,说:“你们还都是孩子嘛,也都是同学,这些事情呢,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样,你们彼此再沟通一下,大家都是学生嘛,年少气盛的也是有的,最好还是能私下解决。”
校长说:“是是是,都是同学…”
“我们私了!”
夏妈妈面红耳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虽然强撑着,但少了许多刚才的气焰,“私了,啊?”
夏安蕊抽抽噎噎,脸色惨白惨白,好像第一次知道自己做了这么错事,又是不可思议又是恐惧,发着抖:“我不要进少管所……”
“我错了,我去道歉……”
陆湛继续转动茶叶,面色冷漠,打了个哈欠,“这个你自己跟她商量吧。”
蒋柔再次醒来的时候,不是在考场,也不是在熟悉的教室和房间。
她感觉身体特别沉重,腰背酸痛,腹部像被一只手撕扯着,身体冰凉冰凉。
一起身,更是头晕目眩,一股熟悉的热流往腹下涌去。
蒋柔心里一惊,看着陌生的雪白的床,脸色尴尬涨红,发觉垫有东西后,这才松口气。
她强忍着头痛肚子痛,抬起头,缓缓地打量这个房间。一盏华贵的落地灯立在角落,投下淡淡光晕,大理石瓷砖,贴着浅灰壁纸的墙面。
这应该是一家奢华的私人医院。
她捂了捂额头,清醒过来。
英语…
期中考试……
完蛋了。
蒋柔第一反应就是回学校,只是一动手背便一阵刺痛,看见手背上还插着吊针,蒋柔皱皱眉,不得不躺回去,没有再乱动。
她正烦躁地想着补考的事情,病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蒋海国轻手轻脚走进来,看见女儿醒了,长长地吁出口气,“柔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好些吗?”
“还好。”一开口,声音嘶哑,头晕脑胀。
蒋海国摸了摸她额头,“你下午发烧了,三十九度多,一下午都在说胡话。”
蒋柔眨了眨眼睛,她倒没想到自己这么严重。
“还好现在降下来了。”
蒋海国叹口气,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小脸,声音低沉下来,粗大的手捂着额头:“唉,说来说去,这事都是爸爸不好。”
“啊?”
“爸爸明知道你身体弱,你不喜欢运动,还逼着你去练帆板,天天给你那么大压力,弄得你不得不去参加比赛,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连期中考都考不了……”
他越说越自责,哑着喉咙:“你妈说的没错,是我太自私。”
“这事我也有错。”
蒋柔咳嗽几声,轻声说:“爸,这不关你事的,是我一个同学…”
听她提及“同学”,蒋海国猛地站起来,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恶毒!!”
他大手搭在蒋柔肩头有力地拍了拍:“柔柔你放心,爸爸现在虽然不怎么中用,但是以前的队友师弟还是有的,有好几个都在帆船协会,爸爸这就去联系他们!让那小姑娘再不能参加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