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过我们会
这样重逢。
——
房东来找许诺时,绞着手,一脸为难的样子。
许诺租房子一年多,不能说她们的关系有多亲密,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大年夜叫人走,房东确实不好开口。
许诺租的是三室一厅中的一室,原本的书房稍微整理了下,另添置了张一米二的小床租给她,平时都住在一起。就在几分钟前,房东在国外的儿子打电话回来,说公司临时派他出差,正好回国跟父母团聚下。
儿子难得回来一次,又是团圆夜,房东自然不希望多一个外人。
许诺没等房东开口,拿了大衣和围巾笑着说:“正好约了朋友,阿姨,晚上我不回来了。”
其实她哪有什么朋友,这座城市,她根本没和谁深交过。
房东哪会不明白,但还是顺着台阶下,不好意思地说:“这大半夜的,你小心点儿。”
这份关心是真心的,房东还是有点儿内疚。许诺看着面前难得露出讨好笑容的房东,坦然了。房东没错,她只是一个想和儿子一家团聚的母亲。许诺伸出手,用力抱了下她:“阿姨,好好团圆。”
说完,许诺转身就走,她就想抱抱她。
许诺也有母亲,可她们这辈子很难有这么平和的时刻,哪怕大年夜,向妈妈说一声新年快乐,抱抱她。
许诺走出大楼,被狠狠灌了一口冷空气,她搓搓手,真冷啊!
她边走边想,找个酒店将就一下吧。幸好,今年她有年终奖,不像前两年她要拨着算盘精打细算地生活。
去哪儿呢?许诺走在长街上,街道上难得的冷清,这样的日子大家要么在家团聚吃年夜饭,要么在市中心等倒计时,周边的小店都早早关门了。许诺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找到旅馆,她也不急,慢慢往前走。不悲凉是骗人的,举家团圆的日子,她独自一人流落街头,找一个暂时安歇的地方,度过这难熬的几小时。
可就算悲凉愤怒又能怎样?
这么多年,许诺的心早已被磨得粗糙不堪,遇上再不靠谱的事,她都能笑笑,算了。
不争辩不吵闹转身就走,过去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麻木无情,她还会冷笑,我凭什么要对你们仁慈,现在她若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只会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肯多说。许诺清楚,她在等死,不知何时,活着就像一场漫长的等死,她不期望不惊喜,对着镜子,只看到一双死灰般的眼睛,干涩得很,这世上再也没有能触动她喜怒哀乐的事。
总有一些人老得太快,又自私自利,只顾自己,许诺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只能孤单地站在这儿吧,许诺站在空寂的长街上,望着四周的万家灯火,暖暖的,就像黑夜的小篝火,就算隔得再远,也能给人希望。但没人会给她点一盏灯,许诺不自觉伸出手,祈求渴望的姿势,可回答她的是呼呼往衣袖里灌的冷风,还有一片雪花。
它轻飘飘往下落,落在手心,很快化成一滴水,乍一看,就像一滴泪。
许诺茫然地抬头,看到往下落的漫天雪花,下雪了。
雪很大,天地很快白茫茫一片。许诺站着没动,抬头迎接这场惊喜。她喜欢雪,多干净轻盈的精灵,小时候她最喜欢趴在玻璃窗后面,看着屋外往下落的雪,想象明天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皑皑纯净的人间。
曾有人送过她一个雪人,里面藏着一颗心,说就算他化为灰烬,爱她的心还在。
多矫情的话,可年少时谁不喜欢这样矫情的爱情。
许诺摇头,收回视线准备继续找旅馆,却发现前方有个人举着黑色的伞走过来。他走得不快,甚至有点儿慢,腰杆挺直,穿着件黑色修身的长风衣,衬得他整个人挺拔利落。可他的步伐总是带着点儿特有的漫不经心和随意,就像个随心欣赏雪景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