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明周,不就是曾与自家大姑奶奶顾盼宁定过亲的那个纨绔子弟吗?
这事说来还真是一言难尽。虽然太太于嘉音对自家公子不大上心,但年长公子四岁的大姑奶奶顾盼宁作为长姐,对自己嫡亲的弟弟还是尽自己的能力照顾有加的。虽然顾盼宁自己身体柔弱多病,母亲又整日求子,对她疏于照料,但顾盼宁并没有长歪,反而心地善良。顾闻白出世后,她对唯一嫡亲的弟弟分外疼爱。奈何她身体不好,又是女子,压根挡不住像小霸王一样的于扶阳。
于扶阳还嘲笑顾盼宁:“头大身子细,是个丑八怪。”
顾盼宁体弱,长期吃药,身子瘦仃仃的,显得头便有些大。
侄儿如此取笑自己嫡亲的女儿,于嘉音毫不放在心上,见女儿哭哭啼啼的,反而还皱眉:“表弟不过是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再说了,我又没有短你衣食,你便多吃些,身子壮实了,才能好说亲事。”
于嘉音的脑子里全是浆糊。
她见女儿病弱,便觉得不好说亲。待顾盼宁十三岁时,小叔竟然官运亨通,官至从五品,俸禄比丈夫多了一倍。这下弟媳顿时腰杆挺得比竹子还要直,话里话外俱是中馈之事该换一换人了。
丈夫是靠不上了,儿子还小,看着也是个不成器的。于嘉音脑子一抽,竟然觉着若是女儿嫁入高门,与她撑腰,弟媳的气焰还不被打压下去。
于是她匆匆忙忙,打听了几户高门人家,选出她认为最最满意的喻家长子喻明周。
喻家是簪缨世家,喻明周虽然还没有功名,但将来定是有出息的。她着人找来的媒人,将喻明周夸得那是上天入地都寻不到的好郎君。
于嘉音勉强拨开浆糊,问道:“既如此,为何独独看上我家宁儿?”
媒人笑眯眯道:“不瞒太太,喻家大夫人亦是相看了许多姑娘,令爱最是贤良淑德,大夫人最满意。”
于嘉音顿时欢喜非常,是以这桩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只待顾盼宁及笈嫁过去。然而有一日,顾闻白下学回来,从一条隐秘的巷道穿梭回家时,竟然看到自家舅舅于启冠与未来姐夫喻明周在争夺一名歌姬。
说起来还得于扶阳,他向于嘉音道:“四表弟体弱又胆小,姑母不妨让他走路上下学,如此才能锻炼心智,强身健体。”
于是,年仅六岁的顾闻白便每日与一位老仆走路上下学。老仆忠心,寻了一条近道,比原来的路要节约一刻钟的时间。只是这近道鱼龙混杂,充斥着各式人物。幸得顾闻白亦瘦仃仃的,穿着朴素,也无人想着将他拐走。
如此走了几年,顾闻白的身子倒真的是强健许多。而老仆早就年老体迈,告退回家。他身边暂无仆人跟随,而于嘉音竟全然不知。
歌姬长得清秀可人,此时正梨花带泪,不知所措。
顾闻白躲在人群中,冷眼旁观。
舅舅于启冠这些年除了得三个儿子,毫无长进。他不仅没有功名,也不读书,家中事更不管,整日在歌坊中醉酒度日。幸得舅母丁微晴突然奋发图强,向四位姐姐取经,倒也将家中打理得整整有条。
于启冠明显是在歌坊中过了好几夜,一袭长衫皱巴巴的,上头还沾了不少脂红。这些年他沉醉酒色,不过才二十四的年纪,一双眼中竟是血丝,眼底下乌青,看上去憔悴得吓人。
而喻明周却风度翩翩,穿着熨烫得笔直的直缀,摇着一把纸扇,嘴角含笑:“铃儿别怕,一切有我。”
于启冠怒发冲冠,口齿不清:“作甚主,铃儿与我,心心相印,心有灵犀,你少来捣乱。”
喻明周冷笑:“你一把年纪了,也还好意思与铃儿谈这些。你做铃儿的父亲都还显老。”
于启冠怒气冲冲:“我才二十有四!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喻明周后面说了什么,顾闻白没有继续听。
他面无表情地从人群中离开,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姐姐不能嫁与那样的人。
也是在此时,他捡到了卫真与卫英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