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再往后面去,只见东家住的正房房门大开,寒风刮来,将帘子往里直吹。
阿元又唤:“三子,三子。”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呼呼的风声。不知为何,阿元的心突突直跳。
一转身,他便看到在墙头上伏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阿元进去良久,没有出来。咏雪有些害怕,往车厢里挪了挪。周围极静,也没有灯,仿佛整条街上的住户都入睡了似的--静到她几乎能听到娘子平静的呼吸声。
车厢里暗漆漆的,还没有外头亮。
阿元还没有出来。虽然阿元还是个少年,但他毕竟是唯一的男子,能壮壮胆。咏雪觉着自己的心开始怦怦地跳起来。
“可是黑了,你有些不习惯?”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是娘子。
苏云落平静地问咏雪。她如咏雪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怕黑。
咏雪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娘子……”她自小家贫,是摸惯黑的。但今晚不同,那门上,地上,全是血!有人要和娘子过不去!
苏云落柔声道:“别怕。”她说着,边在怀中摸索着,而后摸出一个小小的圆珠子。圆珠子甫一拿出来,小小的亮光便照耀着咏雪惶恐不安的脸。这颗夜明珠虽然亮光不够,但足以能让人壮胆。夜明珠是她和祖母在西南府游历时,祖母的朋友赠予她的。西南府奇珍异宝极多,她与祖母走时,兜里可揣了不少好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祖母已逝,这颗小圆珠子却还伴着她。
竟是物是人非了。
她心思有些恍惚,记起似是再过一段时日,便是祖母的忌日。然而她已经是死人之身,近期不能回去祭拜祖母。
恍惚间,阿元小心翼翼走出来。他走近马车,声音有些哑:“东家,里面,今晚怕是不能住了。”
“为何?”
阿元垂下头来,有些切齿:“三子,被杀了……今晚怕是贼人还来。”说不定门上的那些血,便是三子的。
苏云落叹了一声。那黄三,果然是个恶心至极的魔鬼。倒是三子,受她连累了。
咏雪的指甲掐进肉中,她自小在灵石镇长大,虽然家贫,但从未听说过这般恐怖的事情。
苏云落收了心神,道:“阿元、咏雪,若是我还与那恶人作对,你们可害怕受我连累?若是害怕,你们可回家去。”
小圆珠子散发的小小亮光中,她的脸,美丽中带着一股不屈服的坚毅。
阿元想起惨死的三子,猛然摇头:“东家,我不怕!”
咏雪也摇头:“娘子,我也不怕。”
苏云落望向颇费了一些心血才弄成的鞋袜铺,想着今晚该去哪里落脚。那个黄三,说不定不会将几条人命放在心上。要不……
卫英拎着一个大食盒,有些搞不清楚自家公子的钱到底从哪里变出来的。方才在昌盛饭馆,明明没有多少钱了,到了另一家专门在夜里卖馄饨的店里,竟然还能掏出二两银来押着,拎走了别人的大食盒。
如今这大食盒里,便装着一碗馄饨,以及一碗特地熬制的鸡汤,预备拎到苏家鞋袜铺子里,送与苏娘子吃。
公子埋头在前面走着,他跟在后面埋头走着。雪夜里的地不好走,一不小心便打翻食盒怎么办?恐怕公子会再将他押在馄饨店中洗碗。呜呜,他好可怜。卫英无比盼望着大哥卫真快快回到,这样便能分担一点压力。
走着走着,公子忽而止了脚步。
咦?不对呀,明明还要再往前才到苏娘子的鞋袜铺子呢。
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自家公子脚步飞快,走到一辆马车旁,语气又急又担忧:“出了什么事?”
苏云落正考虑在哪里落脚,就听得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顾闻白那厮的声音。
她还不曾出声,倒是阿元和咏雪惊喜道:“顾老师!”他们晓得顾老师与卫大哥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再说,那些贼人总会顾忌一下顾老师罢。
阿元嘴快,将事情与顾闻白说了。苏云落眉目闪过一丝不赞同,这本是她的事,怎地又扯到这厮身上了?呵,今晚那雷大姑娘说的那番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前后一联想,便晓得上回雷大姑娘煽动雷春寻她事,原来是痴恋顾闻白不成,竟然将气撒在她头上。
卫英将食盒放在车辕上,上前察看铺子的情况。而后道:“公子,贼人有数人,看脚印,颇是有些拳脚功夫。”
顾闻白的眉头拧得紧极了,他看看面目全非的铺子,看向苏云落,柔声道:“要不,今晚到我那里歇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