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时时辰虽还早,天又极冷,街上行人并不多,但店铺已经开了不少,有好事的闻言,撩了帘子支着耳朵听着。
雷大姑娘有些不知所措:“春弟,你在胡说些什么?”
却听雷春冷笑一声:“他仗着你喜欢他,我们家中无长辈,便毫无顾忌是罢。走,我们去寻能作主的人。”
顾闻白此时走得并不远,将雷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呵,到底是养了一条会反咬的蛇。他不屑于再见到雷春,只当作没听见,大步流星而去。待回到原来的宅子中,一切冷冷清清,之前的积雪无人清理,在庭院中融化了一部分,很是难看。
他进得房,立马研墨。却是天冷墨坚,费了一些劲儿才研得一些。研好墨汁,展开一张白纸,却是小心翼翼地勾勒起来。
不过须臾,美人便跃然于纸上,横眉冷眼,冷冷淡淡。
他低头看画,半响道:“想不到我顾闻白亦有这么一天。”
许是父亲和母亲的感情一直冷冷淡淡,影响了他。父亲虽然不纳妾,但爱书如命,与母亲于嘉音毫无共同的兴趣。而母亲,整日只顾着表哥于扶阳。父母的相处模式严重影响了他,直到遇见苏云落前,他都觉得自己也许不能像正常人那般,爱妻敬妻,爱子护子。
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竟然被嫌弃了……
正看着画像发呆,有人拉着门环轻轻叩门。
他抬头,只见一个瘦削的年轻男人面带微笑,恭敬道:“公子,卫真回来了。”
雷春拉着雷大姑娘到了黄家。
雷大姑娘才从黄家出来,又被拖进去,不由有些忐忑。虽然昨晚知晓自己在黄家留宿的人并不多,但是也不少。
一路上,她都在猜测雷春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但最后还是存了一点心思,没有开口问雷春。万一,万一,雷春这一招成了呢?
雷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与黄家的门房,道:“烦请与三姑娘通报一声,说是雷春有事相求。”
门房掂了掂荷包,板着脸进去了。
雷大姑娘不禁道:“你竟然识得黄三姑娘?”
雷春看她一眼,简略道:“三姑娘乃是我们院长的知音,她为人良善,最爱主持公道了。”
片刻后门房开了旁侧小门,叫二人进去。
之前雷大姑娘是从西门进出的,又是外院,只走了一道垂花门,并不觉黄家有何特别景致。如今却是从正门入,跟着小厮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垂花门,而后又跟着丫鬟进了一处雕梁画栋的精致小楼,她瞄了一眼牌匾,上头婉约地书写着“桃花楼”三字。
守在楼外的两个丫鬟,长得还好看,身上穿的缎面袄子,怕是她这一辈子都穿不上的……不,她暗暗发誓,若是傍上顾闻白……若是傍不上……她忽而想起今早俯在她身后,在她耳边呢喃的男人。
入得楼内,只见香暖的风阵阵袭来,桃粉的帘子垂着,貌美的丫鬟成群,轻声细语,眼神不觉意掠过雷大姑娘身上,让她心底内忽而升起一阵自卑。
待看到坐在美人榻上的天仙人儿时,雷大姑娘越发的不安了。这便是黄三姑娘?竟然这般貌美?
她揣揣不安,而胞弟雷春见到黄三,却觉得很亲切:“三姑娘最近可安好?”
黄三答了雷春,将视线投在雷大姑娘身上,唇角含笑,温声细语:“这位便是你的长姐了?果然是个可人儿。”
雷大姑娘一直因为自己的长相没有胞弟的长相出色而有些不愉快,此时被一位天仙般的人儿赞叹,简直心花怒放:“三姑娘果然人美心善。”
黄三身后的如霜嘴角扯了扯。
倘若她家三姑娘心善,那天底下便没有恶人了。
黄三却是大大方方受下,柔声道:“雷小哥今日来,是为何事?”
雷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黄三的黛眉拧起:“想不到那顾老师竟然是这般不负责任,雷姑娘请放心,此事我黄家定会为你作主。”
此事子虚乌有,雷大姑娘到底心虚,忙道:“有劳三姑娘,只是,我想顾老师定然有苦衷……”
黄三有些不耐:“他一个外乡来的,说不定哪日拍拍屁股便走了,难不成要让他白白糟践我们灵石镇上的好姑娘?”
她语气有些凌厉,吓得雷大姑娘不敢出声。
黄三又放缓了语气,安抚她:“天气严寒,之前我听雷小哥提过,你们家中墙壁裂开,既不安全又进风。不如这样,在解决这件事之前,你们便先在黄家住下,届时再安安心心出嫁。”
没等二人出声,她便转头嘱咐丫鬟如雪:“如雪,你且领着雷姑娘她们到听风楼住下,万万交待下人,别怠慢了客人。”
“是。”如雪应下,领着又惊又喜的二人去了。
二人才走,于扶阳便和照旧摇着扇子的贺过燕从后头走出来。
黄三慵懒道:“接下来,便看你的了。”
贺过燕嘴角上斜:“不过小事一桩。”好色乃男人天生本能,他不过是将这本能,用来在调教女子上而已。
一向平静的灵石镇忽而多了巡逻的护卫。三人为一组,共三组十五人,日夜分段来回巡逻。护卫看着皆精瘦精瘦的,一看便是练家子。
黄盛安在告示牌上贴了告示,宣称巡逻护卫的工钱皆由苏家鞋袜铺的苏娘子所出,请民众安心。
此事传到黄三耳中时,她拧了眉头,再三确认:“果真是那小寡妇的手笔?”
刘壮垂头:“是。”
黄三才想起刘二壮迟迟未见人影,尖声道:“让那刘二壮即刻滚来见我!”
睡得正香的刘二壮,此时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拖了出来。他横流的口水尚未干,一脸惊惶,被拖至一人面前。
那人温和俊秀,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便是刘二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