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丫鬟如梦,则正用象牙做成的梳子,给黄三梳头发。每日晚上就寝前,黄三须得将头发打散了,让丫鬟结结实实地梳上上千下,才认为达到通发的效果。
如此睡前程序弄完,黄三将擦干了的玉足搁在如雪肩上,满意地看着自己完美的每一个脚趾。
真是太美了。
她欣赏着,恋恋不舍。
怪道每次周哥哥都亲了又亲,舔了又舔,赞她的脚趾如脂玉一般洁白无瑕。
罢,身体是自己的,明儿再欣赏罢。
她将双脚从如雪肩上放下,穿上舒服软塌的玉兔鞋,缓缓走至床榻前。
待她躺上床榻后,如霜放下柔软的帐幔,众侍女预备吹灯歇下。
忽而听得门外守门的丫鬟一声尖叫:“啊!”
黄三蹙眉。
如霜赶紧道:“姑娘莫恼,奴婢且去看看。”
如霜跟在她身边久了,心狠手辣,自然是晓得如何处置那些犯了事的丫鬟。黄三放心地闭上眼睛,预备在梦中与她的周哥哥相会。不过才一段日子没见,她便想他想得要紧。
如霜撩了帘子,提了一盏琉璃珠灯,出得门,方才还柔笑着的脸忽而板起。她走至二门外,却见原来守门的两个丫鬟哆哆嗦嗦窝在一旁,旁边跌落一个灯笼,已熊熊的着了火。
她厉声道:“大惊小怪作甚,惊扰了姑娘你们有几个脑袋?”
一个丫鬟叫小棉的,哆哆嗦嗦,带着哭腔:“如霜姐姐,你看那边,满地的头发,好可怕啊。”
满地的头发?如霜忽而想起一桩往事来。但她跟在黄三身边久了,有几分胆大:“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明儿天亮,便自己寻胡婆婆去领十杖棍的罚。”
她话音未落,忽而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落在她面前的地上。
她心头一悸,下意识地用琉璃珠灯一照:却是一团黑乎乎的头发。
琉璃珠灯蓦然跌落在地上,碎成片。
小棉与另外一个丫鬟又尖叫起来:“啊!”
刚进入梦乡的黄三腾地睁开眼,甜美的声音里揉了杀意:“如雪!”
如雪慌忙跪在地上:“姑娘息怒,如霜定是不小心。”
“如霜性子一向稳重,定是出了什么事。你且扶我起来。”黄三的眸子里结了冷意。许久没干坏事,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手上是沾了不少血腥的。
怕是,今晚有人来寻仇了。
她哼了一声,这些年向她寻仇的不少,但成功的没有。
如雪将她扶起,将头发绾成一个松松的髻,取来红狐裘衣给她披上。
在黄三屋里伺候的,并不只这三人。除了如霜如雪如梦,还有五六个丫鬟。黄三趿了玉兔鞋,忽而想起:“周遭的护院呢?都死了吗?”
她爹黄盛福,近年不知为何,招了许多护院。她嫌弃那些护院身上味儿重,便叫那些人不必靠得太近桃花楼,是以护院们只远远巡逻着。
但此刻夜深人静,她这桃花楼里的动静那么大了,那些护院竟然没听见?
她看向如雪:“不对劲,拿上你的刀。”如雪和如霜是练过功夫的。
如雪将大刀抽了出来,一行数人,护着黄三出了门。
却说扔头发的正是卫英。他与自家公子,爬上一棵树,公子放风,他扔头发,玩得不亦乐乎。这黄三,竟然胆敢指使土匪去威胁未来当家主母,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闻白背着手,站在树干上,冷风将他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这黄家占地颇宽,院子不计其数,像黄三所住的桃花楼便有好几栋。而不远处,竟然还有一面湖。
想不到这黄家,占地竟然这般大。而他如今正在修缮的新宅,似乎有些拿不出手。落儿那般的人儿,便应生活在像黄家这样的院落中。京城顾家倒是有这般大的宅院,但里头勾心斗角,他才不愿落儿去受磋磨。还是自己努力挣钱好了。
卫英正扔得高兴,压根不晓得自家公子在琢磨什么。此时忽而见从桃花楼里走出一群人来,不由得扯扯顾闻白的衣衫,悄声道:“公子,那是不是黄三?”
卫英没见过黄三。
顾闻白嗯了一声。
卫英咋舌:“这黄三,长得似天仙一般,心肠却如此歹毒。”
顾闻白皱了眉:“她那副样貌,小家子气的,哪里似天仙一般了?”
卫英:“……”他认识公子十数年,还是头一回听公子评价姑娘的样貌。只不过,是有些主观的毒舌罢了。从常人的目光来说,那黄三的确长得比未来当家主母要美咧。瞧瞧,她那张白白的脸儿,在暗夜中竟是分外显眼。若是他扔头发过去,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黄三呵斥如霜:“不过是几根头发,便大惊小怪。”
她话音才落,卫英又适时地扔去一垛头发。卫英以前,被顾闻白狠抓着练了几年扔石子,准头极准。
黑黑的一团东西带着古怪的气味飞过来,黄三尖叫一声,幸得如雪手快,举起大刀将那垛头发一劈作二。头发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吓得她们一阵后退。
那个叫小棉的丫鬟,又尖叫起来。
黄三叫罢,一张桃花脸吓得雪白。她喘了一口气,尖叫道:“尤双双,你死去哪里了!”
尤双双是她养的杀手,素日里不轻易露面。
卫英瞧瞧自家公子,疑惑道:“尤双双是谁?”
顾闻白没回答他,回答他的,是一道沙哑的声音:“是我。”
却见在另一道树干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瘦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