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从学堂里走出一个人来。
他看看雷春,又看看雷大姑娘,讶然道:“你们是来寻顾老师的吗?顾老师今日不上课,说是身体抱恙,在家休养呢。”
人群顿时又一片哗然。难不成他们这些年俱是看错了?
于扶阳豪气冲天:“身为学堂学监,我怎么能让这等祸害还留在学堂教书育人?走,我且为你们讨个公道去!”说着便转身,与贺过燕一道大步朝顾闻白家走去。
雷春忙上前扶起雷大姑娘,雷大姑娘照旧掩着脸,哀哀切切地由雷春扶着,似蒲柳一般柔弱地走着。
人群中有些好事的,忙跟在后头去了。
不过,有些人心中却是如是想:早知像雷大姑娘这般的人也能入顾老师的眼,他们当初也叫自家的女儿来试一试了。如今倒叫这雷大姑娘得了手,可真是老天瞎了眼。
卫真拧了帕子,替公子拭净脸。
也不晓得苏掌柜给公子吃的什么药,公子虽然没苏醒,但脸色已经好看许多,气息也十分平稳,如今躺着,唇边竟隐隐约约地挂着一丝笑容。
莫不是,公子知晓苏掌柜来探望过他,是以才这般愉悦?
想当初,他受了伤,心情十分抑郁,可不正是简言朝他表白,他才心情大好,伤口非一般的痊愈吗?
到底是过来人,卫真对这个情字,分外深谙。
卫英端了一个大海碗走进来,手上捏着两个馒头,大海碗头堆满菜,他在一旁坐下,与卫真道:“大哥,你且去用饭,我在这里守着。”末了差点流下口水,“大嫂做的菜真好吃。”
也是,他们忙乎了那么久,却是滴水未进。之前担忧着公子,竟不觉得饿,如今公子情况稳定,心一落地,倒是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卫真叮嘱卫英两句,出了门,便瞧见张伯年正端着一个碗,缩在灶房外,却是不吃,只怔怔地看着那碗。
卫真也不好与他说些什么,只径直进了灶房。简言与卫香正坐在小桌旁吃着饭,卫香自己揽着一个大碗,一手拿着馒头,吃得正香。这孩子,吃饭向来是不用愁的,只怕她吃得太多。
简言见他进来,忙要起身。卫真摆摆手:“我自己来。”
卫真取了碗筷,从锅中舀了粥,坐到小桌旁,刚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馒头,便听外头院门被敲得震天响:“顾闻白,你给我滚出来!”
这把声音,怎地有些熟悉?
简言脸色却是变了变:“真哥,听着像是大表公子的声音。”于扶阳的名字,在顾家鼎鼎有名,公子姑娘厌恶他至极。他竟然也在灵石镇?
卫真是听公子提过,于扶阳与贺过燕那两个纨绔子弟也来在灵石镇,只不过几日发生的事情极多,公子只提过几嘴。此时公子昏迷不醒,那于扶阳来,准没好事。
他将馒头咽下去,吩咐简言:“你大着肚子,就不要出来了。看好卫香。”
简言应下,将卫真送出去。
卫香好奇地问:“谁是大表公子啊?爹爹与娘亲,为何如此怕他?”虽然卫香出生的时候还在京城,但那时候不过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娃娃,哪里晓得于扶阳这个大名鼎鼎的纨绔子弟。
简言想了想,便道:“是顾叔叔一个不好相与的表哥。”
卫香没有表哥,但是她听懂了不好相与这几个字,当下小嘴一撇:“那他岂不是很凶?顾叔叔很危险。”
简言也十分担忧,以前在顾家时,虽是顾家的正经主子,但三公子却被那于扶阳欺负得低到了尘埃里。不然三公子也不会放着好好的顾家公子不做,却千里迢迢来到灵石镇,做这两袖清风的学堂老师。
没成想,这于扶阳竟然也在灵石镇,还上门找茬来了。
卫真出得门,张伯年刚好站起来,端着碗,神情忐忑。卫真见他到底年纪小,不由道:“外头来的不是好人,你且去灶房躲一躲。”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于扶阳狂妄的声音:“顾闻白,你枉为人师,竟然强占人家姑娘的清白,还不想负责!如今竟像个缩头乌龟般躲在家中,倒是知晓羞耻了?快快给我滚出来!”
卫真也顾不上张伯年了,他抬腿便往院门走。
门上有个小洞,可以看向外头。卫真从小洞中看出去,果然是于扶阳,还有他那狗头军师贺过燕,以及后头一帮神态各异的人。
他才瞄了几眼,院门就被摇得哐哐作响,还有人试图踹门。幸好门扇结实,倒是没被人撼坏。
只听外头有人疑惑道:“莫不是无人在家?”
当即便有人道:“那烟囱还袅袅上烟呢,怎无人在家?”说这话的,卫真听得出来,是贺过燕。这贺过燕家道中落,却偏偏不低调做人,寻了于扶阳这个财主,跟在于扶阳身边出了不少馊主意,不仅吃花酒不花钱,还从于扶阳那里捞了不少钱财去养他的继室与继女。当然了,最大的冤大头还是他家大太太,净将银钱给外人用。
果然像条狗,主人去哪里他便巴到哪里。不对,狗比他要真情实意许多。这个贺过燕,便是牲畜不如。
只听又有人道:“寻一把斧子来,将门砍了!”
又有人悲悲切切道:“小女子谢过各位的好心了。顾老师,是定不会见我的……”听着是个姑娘家。
卫真凝神听着,有些糊涂:怎么回事?竟还真的有姑娘?不,不可能,公子极少动情,一旦动情便一往情深。没道理他已经心仪像苏掌柜那般美好的女子,还去招惹别的姑娘!
没等他想明白,里头卫英端着大海碗,已经飞奔出来,一脸怒气,这杀千刀的雷大姑娘,竟是与于扶阳这伙人勾搭上了!
他欲将门扇一开,便要将大海碗砸向于扶阳那个塞满了狗屎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