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嫂子心中一惊,不动声色:“你问这作甚?”
雷春抬眼,俊秀的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容:“若伯母不说,我便到那小姑娘跟前去,说一说伯母到赌坊去的事。”
“你!”余嫂子又惊又怒,却看到雷春嘴边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
“伯母怕是不省得罢,那苏掌柜,虽然腰缠万贯,却是个有变态癖好的。她之所以要资助伯年,是因为她喜欢伯年。”
余嫂子有些糊涂:“我家伯年性子好,读书也好,她喜欢伯年有何不可?”虽然她借口是苏云落与顾闻白害死伯年的,但实则上心里头清楚得很。
雷春的笑容越发的诡异:“这种喜欢,可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雷春从张伯年家的院子出来时,脚踩着五更天的寒霜,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中。冷冷清清,四处透风的屋子,正厅摆了他爹的灵牌,上头的香烛早就燃尽了。他又拈了三炷香,用火折子点了,虔诚地跪拜下来。
“爹,您放心,儿子以后,定然有出息。”
他深深地伏下身子去,地面冰冷,一如他的心。
转眼已是天蒙蒙亮。良誉从不甚暖和的被窝中起身,怔愣了一会,才摸索着将自己脏了的绔裤换了。他鬼鬼祟祟地将裤子拢在衣袍下,若无其事地出去,从水缸里舀了带着冰渣子的水,匆匆忙忙将裤子洗了,又晾在不惹眼的廊下,才松了一口气。昨晚他与雷春告别后,吃了个满嘴流油的他回得家中,躺进被窝不久,就做了一场春梦。梦里却不是那小寡妇,是个光着身子的妇人,哦哦地使劲儿叫着,惹得他一阵热血沸腾,加上又填饱了肚子,吃得温补的羊肉,更是勇猛,骑在那妇人身上,将那妇人一顿戳,才瘫软在那妇人身上。
他还立在廊下,细细品味着那销魂的味道,房里传来小章氏骂骂咧咧的声音:“天没亮呢,费灯火!这水难挑着咧!家里也没个管用的男人!”
良誉悄悄地呸了一声,也没理她,自顾自出门去了。
外头街上早就热气腾腾的卖开了早食,其中有一家的羊肉馒头,做得分外好吃。只可惜价钱略贵,他硬硬是路过一年多了,也没吃上。
而今儿,不一样了。
他站在蒸笼前,点了两个羊肉馒头,两个素馅馒头,再点了一碗白米粥,两个小菜,安安稳稳地给了钱,撩开袍子跨坐在杌子上,吃了个满嘴流油。
吃完,沿街的商铺便次第开了门扇,各自洒扫起来。
他窥得苏家鞋袜铺也开了门,阿元拿着扫帚,埋头打扫起来。阿元颇是勤快,打扫完毕,又从里头拧了抹布出来抹门头。
良誉看着阿元忙完,又撩帘进去了。不久,一个包着青色头巾的妇人挎着篮子也进了铺子。片刻之后,炊烟袅袅,应是开始炊早饭了。
此时,三三两两的学生开始从家中出来,赶往学堂。
良誉咳了一声,撩好袍子,缓缓起身,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着。填饱了肚子,往日冷得发抖的他,今日浑身暖和,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良誉一边走着,一边琢磨着该如何将那苏娘子一招制服,便瞧见了缩着巷口边的两个乞儿。
他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他,便走到那两个乞儿处,施了两个铜板与他们,低声道:“认识那苏家鞋袜铺吗?”
两乞儿赶紧点点头。
“帮我盯着,何时人多,何时人少。晚上我再来寻你们。若是做得多,再赏两个铜板。”
两乞儿眼儿发亮地应下了。
虽然事情八字还没一撇,但良誉却分外满足,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不过花了四个铜板便轻易驱动别人来盯梢。想来得到那苏娘子也不过是指日可待。如此想着,良誉走得越发的自信。
但,走着走着,他却渐渐苦恼起来。
虽说吧,自己是要做坏事去的,但,自己身上的袜子半个月没换了,身上的衣衫更是许久以前浆洗的。因为天气冷,他也许久没有沐浴了。头发倒是时不时用篦子梳过的,若说虱子是没有的,但泥垢是少不了的。
不要说苏娘子了,便是他自己,都要羞愧起来了。
眼看路过一家成衣铺子,他赶紧走进去。
却说苏云落起来时,神清气爽,昨晚敷的美颜膏果然起了作用,她抚着脸上的肌肤,觉着滑腻了不少。顿时心花怒放,用早食时吃多了两个荸荠做的饺耳。
说起饺耳,咏雪提起来:“阿元道,上回在我们这里吃过饺耳的蓉蓉小姑娘,又来了呢。说是念念不忘辛嫂子做的饺耳,定要再来吃一次。可惜上回娘子不在,阿元便回绝了他们。”
苏云落笑道:“你且告诉阿元,下回若是他们来了,便叫辛嫂子做与他们便是。”
咏雪应下,拧了热帕子与苏云落净手。
苏云落吩咐咏雪:“你且去灶房,让辛嫂子多炊两笼,装在保温的食盒里。”
娘子一起来便掌着镜子照个不停,还让她给梳了高髻,插了两朵娇俏的绢花,夹了两个翡翠的耳环,着了月白云纹的大袖对襟大氅,一根宽腰带,将腰肢掐得细细的。
娘子如此装扮,便说是云英未嫁的大家闺秀,也无人敢质疑。
娘子尤不自知,还往脸上抹了薄薄的一层粉,点了玫瑰红的口脂,描了细眉。
咏雪应下,故意道:“娘子,我们待会往何处去?”
苏云落落落大方地应道:“到顾老师家去。”想了想又嘱咐道,“待会路过早食铺子,再买几笼饺耳。”
不消说,娘子对顾老师用了心,却又怕顾老师看出她的用心。
咏雪应下自去了。
苏云落终于放下镜子,在柜子里一顿寻,找到了几个细白的瓷瓶。瓷瓶里装的,俱是上好的药。这些药,俱是她花费了不少钱才做成的药丸,能加快伤口愈合。
“倒是便宜你了。”她又自言道。话是这般说,却是寻了个精美的木匣子,将瓷瓶装了进去。
卫英睡眼惺忪,被卫真赶起来,到回春堂去请沈大夫来给公子换药。
他才走出院门,就看到苏娘子在咏雪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惊得他顿时揉了揉双眼,去看天上的金乌:莫非今日这金乌,是从西边升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