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弥漫着烟雾的木屋里,临院大窗半开,一个老妇人伸头出来:“阿布,快进来暖暖身子。”
唐阿布背着大包袱,憨笑着:“许妈妈。”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伏在窗边:“阿布哥哥,你可给蓉蓉买好吃的了?”
唐阿布举着大包袱:“阿布哥哥买了好多,够蓉蓉吃许久的。”他边说着,边走进灶房。却见灶房里,一位面容似国色牡丹般姝丽的女子半靠在藤椅上,唇角含笑:“阿布可累?”
她的声音略带了沙哑与虚弱,不似她的外表般美丽。她身上盖了一张兽皮做成的毯子,面色间略带了几分病容,却是让人见了心生怜悯。她极瘦,肤色极白,却像是许久不见日头的白。
唐阿布忙道:“阿布不累。何姑姑,我买了好些干果蜜饯,您可要尝一尝?”
被他唤作何姑姑的又笑道:“许久没吃过街上的干果蜜饯了,倒是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
唐阿布闻言,忙将大包袱放在桌上,将里头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如数家珍:“这蜜饯是孙家的,这干果是张家的……”待拿到那盒李遥给他的点心,却是转头对蓉蓉道,“这是学堂里老师给蓉蓉的呢。”
蓉蓉正趴在桌上看着那些干果蜜饯呢,闻言顿时喜滋滋道:“那蓉蓉便不吃这点心了,让许婆婆收着。”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何姑姑面带慈爱地看着蓉蓉,不由感叹道:“不过一眨眼,蓉蓉竟然这般大了,可以去学堂念书了。”
之前她听说灵石镇上要新开女子学堂时,还诧异了许久。若是在京城,或者在繁华的府城里,女子学堂是十分平常的。但在较偏远的灵石镇上,便是十分的难见了。是以她对那位唐猎户口中的苏掌柜倒是有了几分钦佩。倘若她身体康健的话,还真想与阿布一道去拜访这位苏掌柜呢。
想到自己的身体,何姑姑面上不由得掠过一丝颓然来。自从那场妄灾后,她与许妈妈死里逃生已是上天怜悯,旁的自是不敢奢想了。她心中牵挂的那个暴躁的少年,如今应是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与娇妻爱儿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了罢。
说起学堂,唐猎户便将李遥对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何姑姑闻言,笑道:“这学堂,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传统的那些女子学堂只教授琴棋书画,让大户人家的女子习得一门技艺,好在良好的家世上锦上添花,议亲的时候拿得出手。便是她,也曾那般的苦学,好让旁的人不再说她虽貌美,却无才情呢。
如今想想,那些日子,竟然恍若隔世般遥远了……
许妈妈察言观色,见何姑姑神思恍惚,便道:“蓉蓉要上学去,以后便住学堂里了,婆婆以后倒是无人穿针了。”
蓉蓉一脸的憨态可掬:“那蓉蓉去上学前,先替婆婆穿好针线,不让婆婆苦恼。”
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暮色沉了下来,山林安然自若,宛如世外桃源。
是夜,许妈妈打了水,替何姑姑洗脚。
何姑姑的一双脚,似雪白的玉粒浸在水中。
许妈妈犹豫片刻,道:“姑娘,你可是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