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头上贵重的头面卸下,将略浓重的妆容抹掉,再换上素色的衣衫,发髻上只插了一支素银簪。
她原本以为,见到三郎的母亲,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的舌战。可万万没想到,那位瘦得皮包骨的妇人,已然幡然醒悟。
她在旁边看得清楚,面冷心软的三郎已经有隐隐的触动。
是以她特地回来,卸下珠钗,穿上素衣,为于嘉音守孝。
而三郎……
苏云落从笼箱中替顾闻白挑了素衣,打成小小的包袱,正要再往顾家去,外头传来穆宣哭笑不得的声音:“小战,你下次能不能从大门走?墙上机关甚多,刀剑无眼,可别伤了你。”
而后便听得小战笑嘻嘻的声音:“这里的机关我早就摸熟了,穆大叔,您可别吓我。”
是小战回来了。
苏云落迎出去,只见外头已然烟雨蒙蒙,竟然不大像是干燥的北方的秋了。
小战是回来了,可吴阿七呢?
小战见苏云落的目光寻着吴阿七,忙解释道:“她说骠骑大将军季清欠了她银钱,她往巡逻营讨债去了。东家可放心,那小仵作,狡猾着呢,比我还要狡猾。”
苏云落哭笑不得,哪有人夸自己狡猾的。
小战来,自然是有正经事。
“昨晚小仵作查验过了,那白康是毒发身亡。他的后腰处,有一个肉眼几不可见的针孔。”小战想起他替小仵作举着灯,看着小仵作将白康全身都脱光了,像翻一条咸鱼一般来查验尸体,就觉得浑身寒毛直起。
“小仵作说了,那毒毒性极烈,一旦进入血液中便即刻毒发身亡。”
苏云落蹙眉:“既是如此隐蔽,又是即刻毒发身亡,平安仍旧洗脱不了嫌疑。”而他们刚好与白康的下人有过争执,他们一走,平安又潜伏在人家的墙头上。如此种种,正好进了别人设好的陷阱。
白康是户部尚书的私生子,顾闻白是官家新点的户部侍郎,平安是官家的暗卫……
那设陷阱的人,看来是想挑起户部尚书对官家的仇恨。
小战道:“那家宅院的看守看似松散,实则极严,我们验尸,还是弄了个李代桃僵才完成的。”
苏云落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李代桃僵?”
小战兴奋地道:“查验尸体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人要过来察看,是以为了万无一失,我不得不从街上的巷子里寻了个醉鬼,将他打晕暂时代替白康的尸体。”
穆宣在一旁听着,脸上也渐渐肃然起来:“京畿之中,倘若有无人认领的凶杀案的尸体,巡逻的士兵定然是将尸体带回府衙让仵作检验的,不可能还让尸体留在外头。”
小战的笑容愕然停留在脸上。
苏云落语气沉沉:“这是有人引着我们去验尸。等等,方才你说阿七去了哪里?”
小战笑容僵硬:“她去了骠骑巡逻营。”
呵,巧了,骠骑大将军季清,可不恰好正是官家的心腹。
在恢宏广阔的大内宫殿中,冷意一来,总是觉得比别处要冷一些,要萧瑟一些。尽管里头住着最尊贵的人,掌握着天下苍生命运的人。
嗤。不过是笑话一场。
弘帝垂眼看着案桌上顾长鸣的奏折,久久没有言语。林统领默默垂首站在一旁,更是大气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