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顾盼宁唬了一跳,她却也是不知如何解释,只得歉然地朝苏云落道:“抱歉,臻儿他是有口无心的。”
倒是朱梅娘一直在旁边焦急地等着,想要有个露面的机会。此时闻言,忙跳出来解释道:“原来那位,是你外祖母收养的义女啦。”
还是顾盼宁的夫君罗星汉沉稳:“聆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与顾家,几乎没有联系。今儿忽而顾家有人上门报丧,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岁冬,他们还曾在宝相寺遇见顾家出门礼佛的车驾。顾盼宁远远地瞧了一眼,彼时于嘉音身体康健,甚至还能自己登上石阶以示诚意。怎地就突然殁了呢?
顾盼宁以前虽然没有得到过于嘉音的疼爱,可她天性良善,对过往并不大放在心上。这些年她一直想回顾家探望,是他拘着不让回。顾家这样的家,不回也罢!
顾闻白睨了一眼朱梅娘。
朱梅娘本来正竖着耳朵,打算不放过每一个人的发言,正兴奋着呢,却对上了顾闻白波澜不显的眼眸。
越是平静无波的湖面,越深不见底。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讪讪道:“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好侄女,婶婶这便就不作陪了。”
也没有人假意地挽留她,朱梅娘下了石阶,也没敢回头,一干奴仆呼啦啦地跟在她后头,她气闷,却瞧见自己的丈夫顾长生正躲在角落里逗着鸟儿。
朱梅娘也不吭声,径直走过去,朝着那精致的鸟笼便是一脚。鸟儿受惊,呱呱乱叫着。顾长生唬了一跳,也恼了:“你作甚呢,你作甚呢?”
朱梅娘板着脸:“闻青与闻钰回来没有?这三郎没了母亲,伤心着呢,两位哥哥也不懂得去安慰安慰。”
闻青与闻钰是她的两个儿子,虽然早已成家了,孙子孙女生了一堆,但是连个秀才也没考上。现在还镇日在学院里浑水摸鱼,不事生产。朱梅娘曾有过怀疑,顾家的祖宗大约是偏心大房一支。不然怎地所有的才华全都落在大房的人身上,而他们二房却是半点都沾不着。
儿子大了,都做了爹了,顾长生怎地好管着他们。他还恼着朱梅娘不管不顾在下人面前拂了他面子,闻言只哼了一声:“不省得。”
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从影壁后走出两个男子来,面容与朱梅娘俱有几分相像,身材粗壮,略有几分戾气。
二人蹙着眉,看着满宅子的白,又见他们爹娘好好地站着。顾闻青便嬉笑道:“大房那位终于死了,可算是了了母亲的一桩心事。”
朱梅娘吃惊,急急朝四周看了一眼,见四周俱是自己的心腹,才放下心来。脸上却是一寒,斥道:“都是做爹的人了,还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
母亲从来没当着下人的面斥责他们,顾闻青虽然读书不行,但揣度人心还算尚可,忙收敛了嬉笑的表情:“母亲这是怎么了?”
朱梅娘恨铁不成钢道:“顾闻白回来了,他如今可是官家钦点的户部侍郎。你大伯母,因为她好儿子的缘故,如今可被追封为三品诰命夫人。你待会见了他们,脸上恭敬些。”
顾闻钰扯了一把顾闻青:“儿省得了。”
朱梅娘又道:“先回房换了孝服,再去灵堂守着,哪里也不准去了。”
顾闻青正要说话,顾闻钰又扯了一把他,二人面上应下,带着长随预备绕回各自的院子。路上顾闻青怨道:“大房这么些年与我们二房势不两立一般,那老女人死了还得给她守灵,可真是晦气。他顾闻白不就是做了个户部侍郎吗?谁人不省得,汴京城里的侍郎们最多,哪个放在心上。”
顾闻钰望着刚刚更换过的白灯笼,似乎在与顾闻青说,又似是自言自语:“以后,总会有我们二房扬眉吐气的一日的。”
二人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院子里自然空空落落的没有人。那些仆人,似是都趋炎附势涌去大房那边了。
顾闻钰的长随去替顾闻钰拿孝服,顾闻钰独自一人留在起居室内。
暮色四合,从大房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梵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