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教育法
教育法教育我们成为公民,是我们首先要接受的法。一个国家其实就是一个由所有小家庭组成的大家庭,因此,每个小家庭都应该依照这个大家庭的治理模式来自我治理。
家庭是组成人民的基本单位,如果全体人民有一个说话、行事的准则,那么家庭也要有这个准则。教育法的目标因政权组织形式的不同而不同。国家政体分为三种,即君主政体、共和政体及专制政体,它们教育的目标分别是:荣宠、美德和畏惧。
第二节君主政体对人民的教育
在君主政体中,主要教育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从人们踏入社会开始的,而不是在儿童受教育的公共学校。荣宠可以说是无处不在的,随时随地以任何一种形式影响着每个人的思想。
“要有高尚的品德,要有坦诚的作风,要有礼貌的举止。”这三句话是在那里最常听到的。
在那里,如果说是在宣扬平等,倒不如说是在鼓励人们出人头地。因为,人们多是在向外展示自己的美,使自己日趋完美,很少想过如何施惠于人。
在那里,判断一个人行为的标准,不是好坏,而是美丑;不是公正与否、合理与否,而是伟大与否、非凡与否。
一旦某种高尚的东西为荣宠提供温床,那些所谓辩论家们就会为它找来各种各样的理由,法官就会把它列入正统。
相比之下,共和政体的风俗习气要比君主政体中的风俗习气纯正得多,这是因为在君主政体情感中可以有献媚的成分,允许通过献媚而达到个人目的。
在君主政体中,为了实现某种伟大的抱负,完成某种伟大的事业而玩弄权术,荣宠都是允许的,比如说,一个人在政治上无论怎样工于心计,都不会影响其形象。
假如一个人只是因为妄自菲薄,而不是为了升官发财,那么,他就不可能得到荣宠,虽然通常情况下,荣宠对溜须拍马并不排斥。
我前面也曾说起过风俗习气,君主政体中的教育应该使其更坦率些、更真诚些。在那里,人们习惯讲实话,然而,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们发自内心地喜欢,而是因为这样只讲事实而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做法,总能给人以大胆自由的好印象,因此,人们才选择实话实说。
这也是为什么坦率与真诚越被提倡,平民的坦率与真诚越得不到重视的原因。因为,平民尽力寻找的只是纯粹的真实与质朴而已。
在君主政体中,还要求人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合乎礼节。人是社会性的动物,生来就要与别人一起生活,因此也可以说,讨好别人是人的天性。那些离经叛道的人,会无法融入其他人的生活圈,因此变得声名狼藉,到最后一事无成。
可是,我们看到的知礼、有节,从源头就歪了。我们的文明礼貌只是做给别人看的,选择这样做,是在告诉别人自己是个高尚的人,与那些人们所鄙视的不是同一类。当礼节成为我们获取尊重的手段的时候,它也就不再纯粹了。
礼节来源于自感渺小者对所有人的尊敬,在君主政体的宫廷中,都有一个异常伟大的人物,在他的映衬之下,所有人都显得那么渺小,于是,宫廷也就成了最讲礼节的地方。在讲礼节的同时,让受礼者感觉到自己是宫廷中人,让行礼者感到自己是有资格在宫廷中的人,所以受礼者心情愉悦,行礼者也沾沾自喜。
在宫廷中,朝臣们很注重仪表,但喜欢的不是质朴实在,而是造作夸饰,虽然这种仪表给人以谦恭的美感,可是这种弃真取矫的做法,随其传播也必将与仪表的初衷渐行渐远,那些注重矫饰仪表的人,自身的尊贵与荣耀也将逐渐消减。
事事都要有情趣,这是宫廷的一贯作风。形成这样的风气原因有很多种,长期过度的贪图享受,使他们变得极度空虚,只得变着花样寻求刺激,于是各种不经大脑的想法便应运而生,然而,在宫廷中没人这么看,只要是有乐趣可言,再荒诞的事情都能被接受。
凡此种种都是君主政体教育的内容,在这种教育理念的培养下,一批批伪君子应运而生,他们身上的所有品质、所有美德,都是符合君主政体所需要的。
在那里,荣宠思想是无处不在的,人们的各种想法、思维方式都受它的影响,就是人们说话、行事的准则也要以它为参照。
荣宠的力量是巨大的,它可以为它的愿望美德设定范畴;可以规定我们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不论我们对宗教、政治或者伦理道德有什么应尽的义务,它都可以根据自己的荒诞想法,随意扩展或限制。
在君主政体中,法律告诉我们一切要遵从君主的旨意,宗教告诉我们一切要遵从君主的旨意,荣宠虽然也这么说,可是它在这么说的同时,还说了另一句话——那是在君主的旨意不损害荣宠的前提下,否则,我们可以不听。
也正是因为如此,克里隆告诉亨利三世,自己宁愿与吉斯公爵[67]一决生死,也不愿去暗杀他。圣巴托勒缪之夜[68]后,查理九世下令杀尽胡格诺派所有的新教徒,命令是让所有省督都参加。作为一名勇士,奥尔泰子爵却有一颗仁慈的心。他认为那是一种卑劣的行为,拒绝服从命令,于是这样对查理九世道:“恳请陛下,让我们留着我们的手和命做些有意义的事吧!因为我所看到的除了善良的公民,就是勇敢的士兵,没有一个嗜杀之徒。”[69]
为君主作战是人人都向往的职业,不管是胜利,也不管是失败,就算是遇到困苦的遭遇、不幸的命运,只要是在从事这种职业都会得到尊贵与荣耀。所以,这方面荣宠对贵族要求最厉害。然而,法则既然是荣宠定的,荣宠也就成了唯一判断对错的标准,如果有谁冲撞到了荣宠,那么荣宠就会要求他或者是允许他离去。
荣宠一向把自由看得比财富重要,所以,它提倡人们不受约束地追求或者推辞各种职务。[70]
教育一定得与荣宠相协调,就是因为荣宠的规则是至高无上的。其主要表现为下面三点:
一、可以把财富看得很重要,可是绝不能把生命看得很重要。
二、将来有一天,我们进入了贵族行列,无论做什么事都得符合自己的身份,同时,也不容许别人做有损身份的事。
三、荣宠要求或禁止的事,即便是法律没有要求或禁止,也要无条件遵从,其遵从程度较法律更甚。
第三节专制政体对人民的教育
专制政体的教育是奴役性的,是要通过这种教育把人们的心志无限降低,这点与君主政体恰恰相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反倒是件好事,因为那里的人不管地位有多高,就是想当专制君主也得从当奴隶开始。
绝对服从指的就是听到命令后立即执行,不思考、不怀疑,更不做任何推理,显然这样的人是无知的,偏偏专制政体中就是这样的,不论是发号命令者还是执行命令者。
在专制政体中,教育是狭窄的,它把一切简单化成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宗教原则常识和只知服从的畏惧心理,因为统治者清楚知识与竞争的可怕性。于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通道变得狭窄,共处变得困难;于是,每个家庭变成了独立的王国,就更别说什么美德了,因为根本找不到什么美德能用在奴隶身上。[71]即便是亚里士多德也做不到。
说白了,专制政体就是通过教育,先把人脑子中的一切给洗去,然后把一些需要的东西植入进去;先把人的变得无知,变得没有思想,然后再变成奴隶。所以说,“专制政体没有教育”这句话,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
通过教育培养心系民众疾苦的好公民,对于专制政体来说是没必要的。如果是这样的好公民,那么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反对政体的高压,只要他爱国他就一定会这样做。这样的努力结果无非两种——成功与失败。失败,地位丧失、名誉扫地;成功,同样要面临危险,那就是与君主、帝国一同毁灭。
第四节古今教育的不同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