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的为人,在任何时代都算得上是合格的女人了。实在要说缺点,无非就是上了年纪后有点更年期综合症的症状——消极、抑郁。排解的方式便是唠叨。所以老是听她说我死了以后怎么怎么样,听多了婉言他们也挺烦的,只是忍着罢了。如今一看,鬓角已经花白。四十七周岁,在后世都是将要退休含饴弄孙的年纪,更别提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北宋,绝对可以毫无争议的归类于老年人的序列。娘娘老了啊!这是婉言内心最直接的感叹。一感叹,便有些伤感。赶上苏璨那混蛋,又没生个儿子,这辈子过的!真心苦逼。就算现在跟希言处的比以前更好,但内心的遗憾总是无法消除的。就婉言本人而言当然讨厌重男轻女,可在如今这个环境里,她十分理解芸娘。没有个亲生儿子,底气始终差了点儿。有时候过日子,过的还真就是个底气。
房子已经安排成这样,再争论也没什么意思。既然芸娘已经放弃了苏璨,做女儿的只好尊重她的想法。婚姻这种事,不是外人觉得如何如何,终究要自己的感受才是最真的。大不了十三娘就再生一个呗,苏璨比芸娘还大,看他还有几个娃生!
这边腾出了房子,程家那边大大松了口气。苏家的老宅挺宽敞,只不过没什么进益的散官要补贴家用而已,总的来说条件还是有的。程娘子才想陪嫁两个女使着实寒碜了点,别的东西没有,这年头贱籍的奴婢有时候还不如一块好料子值钱。本来对十六娘低嫁就有愧疚了,陪嫁不动产上又不能越其姐妹——都是族中公产,便是想添,在不动产这一项上能做的手脚也有限。磨着婆婆给换了个铺面都废了老大的劲。还是老爷子心疼孙女,族里虽然也常有些争执,但对外时还是得紧密抱团。程家的小娘子嫁出门把嫁妆败的一干二净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嘛。所以名义上征求了下大家的意见,大家也过了个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反正价格也差不多,收入也差不多,何必白白得罪人?损人不利己那是傻子!
至于女使嘛,也不宜太多。要不是因为结婚,其实三个都够。但结婚这种大事还是要成双成对才好。于是定下了四个。不料却遭到了十六娘的反对:“娘娘你想,女使虽然不值什么,却要费口粮,还要发点零钱,只怕他……怕他在这上头不喜呢。”
“那两个人怎么照看你?”
“就如以前说的那样,一个管梳头打理衣裳,一个管日常琐事。他家还有一个雇工,粗使活又不用做什么。”十六娘扯扯衣角:“若是不够使了,娘娘再买一个与我也行。”
程娘子揉揉太阳穴:“你心也明白,账也清楚,就坏在这张嘴上!怎么一急就说不来呢?你若对着外人,也能与对着我一样分辩明白,我又何愁你的亲事?”
“苏家也不坏……。”
“我的儿,你何曾住过那么差的地方?再有,她们家还在外头买饭吃,连个厨子都没有,外头的东西哪有自家做的干净?那日他娘娘招待我的点心,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衣裳鞋袜倒在其次了!”
十六娘索性一嘟嘴:“早嫁早了,我再不挡人的好路!”
程娘子长长叹口气:“日后叫他常过来走走,与族里进了学的切磋切磋。凭他是谁,也要过了科举那一关才有前途。家世好未必就能成,我就不信你嫁的就真不如人。”
十六娘笑笑:“娘娘莫担心,那日子阿婉过得,我就过得!”
“那个野娘子?”程娘子抽抽嘴角,如果说十六娘是因为过于腼腆而低嫁,那位绝对就是过于跳脱的无可奈何。这姑嫂俩的性子要是中和一下,都能嫁的更好呢!算了算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位苏二娘子那么泼辣,日子还真未必过的差了!大家都是亲戚,只盼着她好吧!
女使的问题被十六娘推了,程娘子还是觉得亏待了女儿,又狠狠在衣料首饰上砸了一笔。过的几日一打包,坏了!严严实实二十八抬嫁妆,苏家没地方塞啊!急急又找了芸娘商议,搞的芸娘心急火燎的跑去打柜子——先就说好女方不陪柜子的!婉言索性丈量了尺寸,沿着她以前住的屋,打了个超大型壁柜。也不用好木材,杉木上桐油,隔板用香樟木就成。柜子搬进家来,芸娘仰头一望:“好高,还得备个梯子才行。”
“才不用!”婉言笑着打开衣柜:“铛铛铛铛!娘娘你看下面!”说着把柜子底部的小箱子往外拖,居然出现了一个三阶的小楼梯!?“这个呢可以往上掀盖子,一共三层,放鞋或者零碎物品正正好,拖出来之后又可以当楼梯开上面的柜子。怎样?想法不错吧?”
芸娘摇头笑道:“怪道你弄了个与书店一样的垫板,我还说你要做什么呢!”
“导轨嘛,不然压坏房东的地板可不好说话。”
芸娘伸手点了点婉言的额头:“你哪来这么多想法?”
“不然呢?怎么同木匠砍价?”
“砍价?你弄这么多事,他不加价就算好的了,你还想砍价。”
婉言洋洋得意:“你把那二十两银子收起来吧,一分钱不要,他白替我做的,只是这个柜子以后他们家做来卖,这几日别叫人瞧了去,不然他就不好卖啦,这是我们的约定!”
“……。”这娃以后真要发财的!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