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 夕阳的余晖落在落地窗前,隔着密不透风的玻璃,隐约能感到一些微弱的暖意。
等到年轻服务员捏着三角符离开, 褚宁先是偏头看了眼天色, 然后对着邱长生说道:“邱总,其实你所求之事,倒不必用卦象推衍这么复杂。”
邱长生一愣,随即问:“不用卦象推衍?”
在邱长生贫瘠的玄学认知里, 卜算看命就是抽签算卦, 再或者被人家问问出生年月啊,给看看手,相相面。
他记得褚宁在创意集市的摊位上, 就有块写着卜卦看相的小板子, 而且桌子上还有一张黑白布幡。
于是, 见解卦不行, 邱长生又问:“那手相或者面相呢?能看出来吗?”
“如果只是想预测单一事件的吉凶祸福, 手相跟面相也都不必要。”褚宁摇摇头,转而问道,“邱总,你听过掷杯筊吗?”
邱长生本来都要伸出手让褚宁给他瞧瞧了,可又一听褚宁的问话, 顿时愣住, “掷杯筊?”
他下意识口齿生涩地跟随复述了一遍。
但与此同时, 邱长生表情也变得十分迷茫,因为——
他压根听不懂这个“杯筊”是什么意思, 又是哪两个字, 只能凭借一个“掷”字, 隐约猜出好像是要……
扔个什么东西?
褚宁看出他的迷茫,不由微微一笑,仔细解释说:“占卜问事掷杯筊,掷杯筊也可以说是掷圣杯,是一类常见的、人与信奉神灵间的一种交流媒介。”
“神灵?”邱长生惊了,“可是我没有信奉的神灵。”
虽说最近的事情让邱长生的世界观重塑,但经历过后的他也只是对鬼神之说产生了许多先前没有的敬畏与忌惮之心,没了之前的百无禁忌而已。
而且,对于邱长生自己,他的敬畏也只是敬而远之。他可没打算真去信什么鬼鬼神神的,最多以后逢年过节路过寺庙道观时,可以进去诚心拜拜。
不招惹也不得罪,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想着,邱长生说:“必须要跟神灵问吗?”
褚宁随口说:“你不想问神的话,当然也可以问鬼。”
问鬼?
邱长生打了个哆嗦,连忙摆手说:“不不不,这就不用了……”
褚宁见邱长生果断拒绝,不由笑道:“真的不用?”
不是他开玩笑,像是邱长生本身财运就浓厚至极,想来只要邱长生自己乐意,有些需要供奉的四方鬼王,或者贪食香火供奉的阴差,估计都要争着抢着赶来给他回答问题,甚至于主动做他的家养仙。
“您就别吓唬我了。”邱长生不知褚宁所想,忙喝了口咖啡定神,苦笑一声,“我不信神,更不会信鬼。”
他说是让褚宁帮他算一卦,但说实话,邱长生这也只是想在跟章氏谈合作的这件事上,求个心安罢了。
可若是因为求一个心安,就要让他去虔心信奉一个在他看来是莫须有状态的神明或是鬼物,他又会觉得很别扭。
求卦算命却又不信神佛,虽说这么对比看来整个都很矛盾,但邱长生还真就是这样做的。
“不信神也不问鬼,”褚宁看了眼邱长生,这就有点难搞了啊,他心念一转,不由抬手指向窗外,干脆说道,“那你不如……问问外面这片天?”
“问天?”邱长生顺着褚宁的指向看去。
只见大厦七楼的落地窗外,此刻红霞似火,是飞鸟落霞,天际高远,云片如火,逶迤连绵。
天地之间,明艳壮阔。
邱长生表情一怔,微微仰头,心底莫名就升起了一道对眼前这片天地的敬畏之心。
“天地不说话,但天地却能包罗人间万物。”褚宁看着邱长生愣怔出神的模样,轻笑一声说,“邱总,若是求问天地,这下您总该没什么负担了?”
……
茭杯一般是经由木头或是竹头打磨制作,两个一对,呈新月状,有一平一凹两面,正面为平,是为阳喜,反面为凹,是为阴缺。
掷杯筊,便是由问事之人,将两个茭杯扔出。一阴一阳为圣杯,表示神灵的肯定与赞成,两面为阳则是笑杯,代指神灵也无法判断,主意未定,若是两面为阴,则证明所询之事,恐怕多是凶多吉少了。
褚宁大致跟邱长生讲述了一下茭杯的样子,跟投掷方法与结果,邱长生听完,视线从窗外收回,不禁搓了双手,略有犹疑道,“那我就扔一个看看?”
“好。”褚宁点点头,复又嘱咐道,“对了,邱总可要记得,不论今日结果如何,切不可再做两问,若你又去了别处卜问,那天地可是要生气的。”
“我明白了。”邱长生点点头,又道,“褚小老板,你的茭杯呢?”
一想到自己要跟天地做卜问,而非鬼神,邱长生先前的抗拒瞬间就都没了,甚至于说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只等着褚宁掏出茭杯。
但他等啊等啊,却只等到褚宁摊开手,露出掌心里的三枚一元硬币。
邱长生看一眼硬币,又看一眼褚宁,表情疑惑。
他知道这是褚宁方才跟休闲室的服务员特意找零要来的硬币,现在伸手给他是做什么?
褚宁摊手说:“掷杯筊,其实偶尔用硬币代替也可以。”
邱长生:“???”
他看向褚宁的目光里带着欲言又止。
如果不是清楚褚宁有真本事,就褚宁刚刚说出来的这句话,怕是连三岁小孩都不能信。
“褚小老板,你之前说茭杯都是有一凹一平阴阳两面,用硬币……”邱长生沉默地看着桌子上的三枚硬币,表情复杂,“怎么分阴阳,又如何判断结果是好是坏?”
“这个简单。”褚宁喝了一口热可可,拿起一枚硬币在指尖反转,转到一面为数字“1”,放在邱长生面前,“此面为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是为旦阳。煦日为正,有上升之意。”
邱长生:“一代表阳面,那么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