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西坠,飘飞的红幔外躁鸦声声。
岳弯弯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层香汗,她回过了神,下意识地朝身后瞟了几眼,这片红帐之内,竟只有他和自己两人。那么他唤的便不是别人。
岳弯弯偷偷地平复呼吸,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冷静下来。
胸口仿佛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几乎就要蹦到嗓子眼了。
要是不与这个英俊好看的男人对视也还好了,那双犹如冰蓝琥珀般的眼睛,既深邃又明亮,因为眼下这不好说的状态,似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般,但仍显出了十分的冷峭疏离之感。
“你在磨蹭?”
他看起来像是惜字如金的人呢。
岳弯弯紧张不已:“我……你……你可以动吗?”
即使是在眼下,他也依然没有挪动的力气。元聿皱紧了修长的漆眉,算是默认。
岳弯弯不知怎的终于又松了一口气,她见榻上隔着一条银鞶,瞧着极是贵重华丽,佝腰越过他的上半身将银鞶勾了过来,照着一旁的烛火试了下,遮光度是一等一地好。
于是她左右将银鞶扯了开来,朝着元聿伸去。
他倏然面色微变:“放肆!”
他沉沉喝道,嗓音冰冷而威严。
岳弯弯的手已经搭在了元聿的眼睛上,冰凉的鞶带瞬间遮去了他眼中一切事物,元聿陷入了一团黑暗之中。
真是,极为放肆。元聿暗暗地咬牙,额角也随之跳了一跳。
这妇人是江瓒和董允两个不靠谱的从哪里拾来的?就算是为他解毒而来,但她怎敢大胆至此?
但幸而方才,元聿以为那条冰冷的鞶带是要绕颈而来,险些以为她是个女刺客。若当真是女刺客,其实也完全不怕,他虽然不能动,董允却不是死人。她得不了手,也跑不了。
岳弯弯被他一喝吓得撒了手,但发现他确实动不了以后,便舒了口气。
“我告诉你好了,虽然你看起来有些权势,但我可不是什么随便之人,我也是为了你解毒而来的,你就乖些,别再跟我犟了,拔毒以后,我拿了你的钱,自然就会走了,决计不会央求你什么名分的,放心好了,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是我高攀得起的,我早就有自知之明了。况且你是男子,吃不了什么亏,就勉强闭上眼睛,这时受些委屈吧,我很快的。”
元聿听她在耳旁絮絮念叨,她说只为解毒而来,不求名分,亦有自知之明,心头感到莫名古怪之意,眉头也有皱了起来。
又听她说,她很快。
元聿的脸更黑了。
难道他……忽有什么落在了自己的耳边,传来沉闷坠地之声,元聿打起精神,侧眸试图寻找银鞶底下的一线灯烛光,然而徒劳无功,他忍无可忍,“你做了什么?”
岳弯弯又吓了一跳,心也随之砰砰砰,跳得急遽无比,再也没有了章法。
“我……我脱衣服啊。”
“先脱我的。”
元聿暗咬牙。
“你……”
岳弯弯见他额头上似沁出了汗珠,想必他更是难忍。
于是没有法子,只好先替他脱。
元聿身上本就穿着不多,这数九寒冬冰天雪地里头,竟只着了身薄如蝉翼的丝纱衣,被褥掀开时分,他的前胸后背,包括脖颈、脸,全是汗。
岳弯弯紧张地手心发抖。
元聿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如同在冬日的冷湖里头泡过似的,冻得他脖颈子激灵,起鸡皮疙瘩。但她笨拙至此,昨夜里他晕迷不醒,她到底是怎么做的?
“快些。”他忍不住催促道。
岳弯弯昨晚就觉得这男人没什么人情味,纯是将她当作一件解毒的工具而已,就这样,人家还嫌弃自己配不上做这个工具,趁他不备玷污了他的玉体,动辄对她威胁警告,说话也半点不客气。她早就明白了,也学着习惯了。
几件衣裳被剥了出去以后,岳弯弯深深地呼了口气,照着昨夜所习之法,炮制了接下来的解毒过程。
……
元聿等她一开始就几乎想立时晕厥,但偏偏整个人清醒至极,因此也憋胀得难受至极。
没有一点快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全身又没了力气,就瘫倒在他的旁侧,一动不动地大口呼气。
元聿微微皱眉。那银鞶厚重,压在眼睑之上,从眉骨至下全是被闷出的团团热汗,这时一旦睁眼,汗珠便仿佛要流进眼睛里,他几次试图令她扯开遮住他眼的鞶带,她却只顾埋头苦干,浑然不理,元聿气急攻心,这时再喊她帮忙,她却好像在装死一样,元聿肺腑都快要气炸了,抬起手便扯开了眼上的鞶带。
视线恢复了明亮,也恢复了清凉。
他的手揉了揉眉头,将眼上起的一层汗慢慢擦去。
但他很快便发现了,自己的手好像也恢复了知觉,竟能动弹了。
桃花骨之烈,从他中毒以后,便几乎手足瘫痪,五感尽丧,但江瓒一开始说起解毒办法之时,元聿还是黑了脸,额角直抽。
南明地处西陲,荒僻至极,鱼龙混杂,少民与汉人混合在一处,民风也未完全受到中原礼俗的洗涤,元聿当时想,江瓒能找来什么人为他解毒。
他的颈部好像也能少许活动些了,元聿试图挣扎了下,将脸偏了一个角度,正可见瞧见她仿佛搁浅的游鱼儿似的,瘫在岸边一动不动地呼吸,美眸轻阖,鸦睫修长,白皙的鼻梁小巧精致,唇若樱华,不画而朱,细瞧之下这竟是个娇娇柔柔的小美人。
岳弯弯累得几乎要晕过去,呼了几口气,才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