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弯弯不解。
董允神色间颇有些自傲:“岳小娘子,我说这件事,你可真得谢谢我。”顿了顿,见岳弯弯皱起了秀眉,他便立即不再卖关子了,直截了当道:“陈恩赐二逛花楼是正是洒家设计的一步棋,没想到这傻小子竟当真着了道儿,这不整挺好,教人抓奸在榻,无所遁形。胡家要是还不知道,洒家这就买通叫花子到处去散播消息,你猜怎么着,今儿个一大早,胡家便上门退婚了!哈哈,这真是报应。”
董允大笑三声,见岳弯弯沉着俏面不笑,渐渐也尴尬得笑不出了,“小娘子,这不是件大大的好事吗?”
岳弯弯道:“陈恩赐那德性,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我不使坏他也迟早吃大亏。其实,陈恩赐要娶了胡玉婵,他以后自然就再也不敢来找我的麻烦了。”
董允一怔,随即一拍大腿,“哎呀,我竟把这茬儿忘了。”
那姓陈的是个贱骨头,朝三暮四,男人有的坏毛病他全有,要是得不到胡玉婵,他说不准又退而求其次,转而来寻岳娘子的不痛快,为了补救,他立刻想到了一个更馊的主意:“要不,我趁其不备,将他打得再也下不来床?”
岳弯弯无奈,“他要下不来床,那余氏会为了这个命根子拿刀砍死我。”
“那……把余氏也打了?”
“那我舅舅呢?”
“也打……”董允一滞,这个好像不能打。
岳弯弯吐了口气,望向董允:“董头儿,我知道你是好心,真的,但他们家狗屎一样的烂事,我但凡沾染上半分都觉得恶臭,所以,姓陈的以后怎么样与我无关了,我只但愿你这件事办得神不知鬼不觉,没让余氏和陈恩赐发觉。”
董允说不出话来了。但他心底还是稍有点儿不服,这点不服来自于主公,别说他要打陈恩赐一顿了,主公他都动了杀心了,男人的嫉妒心才可怕呢。
他想到主公说的那句,要岳娘子,说了那话以后,董允如今再看岳弯弯,便事她如主母。虽然岳娘子出身微贱,未来也不可能当国母,但主公喜爱,要是以后母凭子贵,说不准是前途无量,比他可出息太多了。岳弯弯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半个字不敢违背,差点儿便要在她面前立个重誓。
但昨日主公前往岳家村以前,对他说了些话,他也仍然记得。
这一趟,主公是不准备将岳娘子带回神京的。
主公毕竟是主公,或是一时有了情爱之欢,到底还没糊涂。
陛下已是重病缠身,在心中说句大逆不道之言,天子随时都有可能驾崩。太子监国势在必行,一旦陛下山陵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君必须即位。主公身为大魏太子,地位并不是全然稳固,甚至立储后这一年多以来,主公多在西陲,无暇培植自身的势力,他现在的声望,比起昔日自杀于朱雀宫外的厌太子可以说是远远不如。这时候,再拉一个岳弯弯作靶子,只怕无数之人将群起而攻讦。
就这一点来说,主公考虑得在理。
但动身以后,岳娘子便要被一个人留在这儿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虽说村中的事不涉烽烟,宁静清闲,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若有人欺负了,她无法还手。
因此董允又思虑良久,决心,将小五留下来。
他是他们这支队伍当中最年轻的,但武力也是最高的,忠诚可靠,无不良嗜好。
他朝不远处树杈子上侧卧着嚼草根的少年招了招手,小五便翻身跳下。
“头儿。”
董允见小五面庞稚幼,一脸懵懂,咳嗽了声,将心底想法告诉了他。
说完以后,不待小五回话,董允立刻又道:“小五,这是主公交给你的差事,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主公他非常信任你,小五啊,主公如此信任你,栽培你,你忍心辜负他的厚望吗?五啊,你是头儿一手带大的崽儿,留你在这儿头儿也舍不得,但是劝了主公好久啊,他就偏只信你,这也没法子,头儿是……”董允一脸无奈。
小五明白了,他肃容道:“头儿你放心,岳娘子若有一点毁伤,主公和头儿就只管摘了小五项上人头。”
“唉,行。”
董允眼眸雪亮,拍了拍小五的单薄孱弱的肩膀。这少年当初被他捡回来时,还只有蒜苗大呢,倒是越来越有担当了,真是不错,也算没白瞎他董府十年的米饭。
岳弯弯这一整日就留在帐中不去,她见元聿始终伏案处理着文牍,既不敢上前巴望一眼,又不想离去,只好乖乖待着,拨弄着床头璎珞穗子。
等到元聿终于处理完,他从满案的简牍之中抬目,视线落到无聊赖的岳弯弯身上,蓦然,心头泛起一丝柔软,“弯弯。”
她突然听到他这么唤自己,嗓音低沉而富磁性,悦耳如淙淙流水撞击溪石般,让她半边身子连同骨头,齐齐那么酥了一下。
她猛地转面看向他,心跳得急促热烈。
“霜雪已停,抱上毯子出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