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战,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分析,即《孙子兵法》中的伐谋、伐交、伐兵、攻城及《孟子》中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先来看伐谋方面。古往今来,任何侵略性的战争都需极尽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使自己的“不正当”行为“合理化”。一开始,“正义”是属于魏国这一边的,没有比誓师伐纣七百周年纪念日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了。
然而,魏国竟接受了秦国的“俯首言和”并傻乎乎地听信其“南面称尊”的怂恿。乍看上去,似是魏惠王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将原本自己应有的“正义”拱手承让给了打了数十年老交道的“朋友”。
事实上并非如此。魏惠王生性多疑,他之所以放心与秦国合作,是因为秦国交出了一个再好不过的人质:秦孝公的宝贝女儿紫云公主。乱世之中,随着国际形势的风起云涌,今日的盟友,也许就是明日的死敌。所谓的盟约,只是走个形势,随时都会变成一纸空文。
放任秦国不管,始终是个威胁。倾国之力伐秦,自己的有生力量拼完了,拿什么问鼎天下?况且,伐大国,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将举国兵力集中西线,虽不至于担心列强在背后捅刀子(魏挟天子以讨“逆臣”,列强不敢从中滋事),这期间却要将泗上富庶放手他人主宰,叫魏惠王情何以堪?诸此忧虑,魏惠王不会没有想到。这下秦国主动请和并交出人质,相当于免除后方威胁加之多了个盟友,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秦魏再结“秦晋之好”,魏惠王再将政治中心洛阳牢牢把握在手里,可谓“力”与“义”兼得,天下局势岂不被他玩弄与股掌之上?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盟约墨迹未干,秦国倒戈相向。西线河西长城诸邑失手,东线被迫将泗上诸国暂时放手于齐、赵、韩三只“猴子”。
这下,从战争的正义上来说,双方可谓打了个平手。然而从战略角度来讲,秦成功踏入河西,占领长城要塞,目的已然达到。
再从“天时”和“人和”的角都来讲,双方平分秋色。战争中的天时,并不单单指字面上所谓的天气,更泛指局势。魏称王谋逆不义在先,秦临阵倒戈背信弃义在后。再看“人和”方面:秦无后顾之忧,举国上下同仇敌忾,魏于东线与三强达成妥协,亦可放手一搏;魏有武卒骁勇善战,秦有虎狼之兵轻生赴死。
然而在战略上,秦占领长城要塞,成功踏入河西,目的已达到。故而在战争一开始,主导权是掌握在秦国这一边。
接下来,在正面战场上,秦稳扎稳打,尽可能地与急急班师回援的魏军形成对峙之势。在外交攻略上,主动“示好”周室,借此得以打着天子之师的名义,使自己的“不义之举”变得“名正言顺”。当然魏也不是吃素的,亦派陈轸向周室提亲。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双方“阴谋”皆未得逞。然而,此次魏成功阻挡了秦在外交方面的攻势,故而在“伐交”方面,魏国获胜了。
然后,战争进入最精彩的阶段:主力部队正面交锋。魏将龙贾棘手,秦就魏新旧两党之间的缝隙切入,阴差阳错地使公子卬当上主将。秦军的诈败战术之所以能瞒过公子卬,一来是因为公子卬年轻气盛,虽不愧为良将却缺乏战争经验,许多方面稍显稚嫩;再有就是他不同于龙贾,徒有主将之虚名而未有显赫之战功,急于尽快立功以取得的在魏军中的威望。
龙贾则不同,一生战功赫赫,故而方能将注意力更集中在战局方面。加之他也知道秦人的真正目的是要夺取河西全境,之所以诈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避免攻城战,以野战方式解决魏军有生力量!
在战术上,秦军正确发挥了“地利”的作用,眼看魏卬所率之魏军就要成“瓮中之鳖”,这场战争已胜券在握。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公子卬的“避亢捣虚”战术若是成功,那么秦人后勤遭创,势必采取不了进一步攻势,在主战场上也算是一胜一负了。战争由此而会进入下一个相持阶段!
就在这时,紫云这个人物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原本作为背信弃义一方的人质,是一个非常好的把柄。只可惜公子卬没有好好利用这个“工具”,反倒中了对方的“美人计”致使重要军情外泄敌方。
若是公子卬兵分两路,一路亲率军在葫芦谷阵前将紫云五花大绑,以人质相要挟秦人归还河西,另一路埋伏于远处。秦人若依,则可不战而胜;若不依,就当场将紫云处死并大声数落其罪行(公主的死皆因秦人背信弃义之故)。秦军上下若是内心愧疚,则士气尽丧而可一鼓攻之,后续部队迅速赶上援战;若是群情激奋,那么亡命之师不可正面交锋。可诱敌深入,配合提前布下的天罗地网,让长平之战的悲剧提前发生!
最终,裴英的两万奇兵被消灭,公子卬主力大部分于葫芦谷中殉国,魏已无力再战。秦虽在战场上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几近占领河西全境,却也是“伤敌一万,自折八千”。加之公孙衍的那下“回马枪”,秦军损失也没比魏少多少。因此,秦亦无再战之力。
于是,双方划定界限,签盟以和。
纵观整个河西之战,“伐谋”方面双方平分秋色,“伐交”则是魏国占优势。关键的一点,是秦充分利用了“地利”,避攻城为野战,再加之正面的正确战略及幕后的统筹帷幄,当是胜在“伐兵”上!